32、第三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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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聚在一起,思忖着针对自己队伍的主意倒是一个比一个更狠。

虞玓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地演习着他们的思维方式。

作为武人,他们对地形与敌我双方的力量异常敏锐,队伍后面发现的探子估计是派来侦查的。如果光从地形来看,他们初来乍到自然是比不过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强盗。

“如果从这里下手的话,我们几乎是避无可避。难道要先引他们出来?”程一丁皱眉。

思及此处,这里确实是有些麻烦。

路已经走到这里,若是为了避免争端折返绕道,自然是徒劳时间;可要一直往前走的话,就不得不碰上这一伙占据地势的土匪。哪怕程处弼清楚自家人再如何骁勇善战,但是占据地势便能以少胜多,哪怕是再愚笨的蠢贼都能做出合适的决断。

就在他们几个凑在马车边的商谈时候,虞玓抬眸看着方才说话的中年男人,“你说这附近有村镇?”

程一丁点头,“科斗店很小,就在这附近。”

他曾跟着程知节打过战,解甲归田后还是跟从着卢老国公。他对这天井关和附近的情况还是如数家珍,莫说是天井关,各地的要塞关卡他也铭记在心。

“那不若今夜暂且在科斗店休息。”虞玓慢吞吞地说道

,他边说着边勾了勾手指,冷风吹拂得手指有些弯不下来了。

程处弼起先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主意!好主意!”

科斗店就在天井关的附近,现下他们仅仅是猜测,还不如先去那村镇歇歇脚。如果这附近真的有埋伏的劫匪强盗,科斗店那里不可能没有任何的眼线。

一旦有所埋伏,以土匪的特性,或者会急着直接在村镇里动手呢?

虽然这可能性比较小。

除非科斗店被渗透极深。

不论如何,拍板总比现在犹豫不决好得多。

虞玓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若去了,也要提防村镇里的人。”

程处弼明了他的意思,收回手示意打头的程一丁,他自清楚往后开始吩咐下去了。车队暂时休整后调换方向,在程一丁的带领下往科斗店的方向走。

虞玓在商议结束后退回了马车。

虞家的两辆马车都是刘勇和刘叔在驾着,刘嫂与白霜都一起坐在后头。程家的人自有程处弼吩咐,但是虞玓这边的,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轻声再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科斗店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碰。

好在车队在上一个县城补充了干粮,还是能暂时撑一撑。

马车行经半个多时辰后,才算是停了下来。

科斗店是一处很是破落的村镇,虽然面积不算特别小,但是来往的行人真不算多,程处弼虞玓他们这一外来的车队足以吸引科斗店里大多数人的注意。

毕竟这里地处偏远,除非是经途的商队,还真的少有人来。

车队有人打头去问了科斗店的客栈,在当地人的指点下到了唯一的一间客栈,店小二极其清闲地躲在后院偷懒,还是程一丁叫了好几声才把人给叫出来。

客栈莫说是上中下房,一概是一般的价格。

程一丁按着两人一间订满了客栈的房间,这才叫着人慢慢把后头的马车牵到后面去停着了。哪怕是夜间的时候,三辆马车都是有人轮班在守着的。

待他们在休整的时候,停马车回来的家丁同程处弼说道:“三郎,那店小二贼眉鼠眼的,盯着虞郎君的马车看了许久。”

这三辆马车里,就属虞玓的那两辆最是沉重,车轮滚动的时候都能压下沉沉的车辙。

程处弼挑眉,“那就让他们以为是吧。对外面一概称呼我们是来做买卖生意的,你去问店家要些水和食物。但是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那家丁笑得眉不见眼,点着头就出去办事了。他们向来习惯把干粮带在身上,要偷天换日可不难。

虞玓转过头来看着程处弼,“程大兄莫要顽脱了。”

程处弼耸着肩靠在墙上,粗粗的眉头微动,硬生生给一宽厚的长相挤出奸诈的感觉,“这主意可是你开的头。”他微眯着眼

,“若是他们真有担,今夜还能送你一出大戏。”

虞玓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在搓手的程处弼,片刻后冷静地说道:“你的衣服蹭到灰了。”

“蹭什么?”程处弼反应不过来,扭头看了一眼,方才惨叫出声。

他的衣裳原是深色,那墙壁不知多少年没清洗过了,程处弼这么一蹭直接就扑得灰白。他们这一路走来,程处弼与那些家丁都是同吃同住,衣服啥的也都是自己洗的。

程处弼的手劲真大,衣服若是干净点还能活着;这要是脏污了一使劲搓,那衣服基本都没了。粗粗统计,程处弼这一遭大约得洗掉十来件衣服,差不多要把带出门的衣服给消灭干净了。

程处弼苦着脸,“我还是去拜托你家白霜姐姐帮忙吧。”

自打程处弼知道刘家人并非虞玓的家奴而是雇佣的下人后,他对这其中微妙的斟酌把握得挺好。只不过他本来就不看重这些,与刘勇相处起来也极为自然。

冬夜来得极快。

客栈燃着最劣质的油灯,灯光晃得人的眼睛疼,那黑色的烟雾缭绕不去,便是虞玓还想继续读些书,却也给程处弼给拉开。

直至深夜,客栈寂静了。

月色如水,白雪并着银色莹光遍布了狭小的庭院,把些许能藏避的地盘都照得极为透亮。后院那几辆马车的车辕都靠坐着一个家丁,迷迷糊糊的模样像是睡着了。

“你确定都下药了?”说话的人声音浑浊咕咚,说着当地的乡音。

后院的厢房内传来压得极地的对话。

店小二操着一口粗劣的雅音,还没说两句又变回了当地的乡土话,“我亲手下的,老板给我哄去睡觉了。盘子是我一个一个收回来的。”

他确定都吃得一干二净。

“二十几个人,这里的兄弟估计都够算了。”说话浑浊的人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来一只火折子吹亮,微弱的光芒隐约照亮了方寸大的地盘。

原是这后院厢房内竟无声无息藏着几十号人!

“操他娘的巴子,还以为他们要上天井关,在那处截人可简单多了。”躲在暗处有人嘀咕着,那操着浑浊乡音的人也没去打断,那正是他的想法。

踩盘子的人分明看着往天井关去了,偏生路上又调头来科斗店歇脚。

这批人要是在天井关那里直接杀掉,可比在科斗店截杀简单得多。这科斗店的人多少都清楚这黑店的情况,可要处理这二十几号人的尸体,还是麻烦了些。

“行了,别废话了。赶明那女人归你,快活完了再轮到弟兄们成了吧?赶紧给我收心干活!”

打头的人一声令下,这有细碎动静的厢房重归寂静。

悄然推开的房门,顺着暗道上头的脚印,踩着脚尖逼近的刀光,衣角窸窸窣窣擦过栏杆……寂静透亮的月色下注视着这

一切。

漆黑一片的屋舍里,借着窗外那稀薄的月光,程处弼冲着虞玓比划了两下,握着刀站在了门边上。

“咔哒”的推门声与程处弼的手起刀落近乎是同时,飚射出来的血迹沾满了桌面,油灯里劣质的油液摇动了两下,褐黄融入了鲜红的血液。

程处弼跨出门槛外,抬手把身后的屋门给掩上。

虞玓坐在窗边,淡薄柔和的月色打在他的侧脸上,投射到漆黑眼眸中的波澜平静,两手垂下来搭在膝盖上。他略一偏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后院马车附近一场无声的厮杀。

那速度与狠厉,同程处弼一般无二。

他们在白日里是嬉笑怒骂的寻常人,可在夜色的覆盖中,车队的家丁如同割稻草一般轻松地屠杀,带走一条条袭击的人影。

虞玓冷静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土匪有心算无心,可他们,也是有心算无心。

螳螂捕蝉,黄雀犹在后。

虞玓的手指搭在膝盖上,轻轻地打着拍子,在寂静无声的漆黑中,安静地诵念着诗书经典,宛如不闻窗外声。

哒。

哒哒。

程处弼提着的刀滴落着血,染红了他的鞋底。他瞥头看了眼身后漆黑的屋门,咧嘴笑起来。这小郎君看起来还真的是有些胆量,这浓郁的腥臭血味中还能如此自然。

程处弼抬头看了眼走廊尽头踩着尸体过来的程一丁,“人都杀干净了?”

“留了两个人头。”他握着刀柄说道。

程处弼轻哼了声,这场激烈无声的斗争就在片刻中就消弭了,与他们而言只能算是简单的热身。

他随手把刀插在走廊上,然后推开了身后的大门,“虞玓,你可安好?”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从屋舍的窗边渐渐显露出一个清瘦的轮廓,淡薄的月色染了些柔和的光晕,只听得虞玓淡淡地说道:“程大兄果然厉害。”

程处弼哈哈大笑,随手在身上擦去了手心的血迹,他抬手狠狠拍了拍虞玓的肩膀,搂着他大步往外走,“我果然没看错,就得是有这样的胆量才是!”

滋溜——

那是鞋底踩在血泊中的声音。

虞玓掩在袖子中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两下,继而蜷起手指,安静地靠在身体边,“留下活口了?”

“当然。”

程处弼带着虞玓走到了一楼,客栈的屋舍外多多少少都倒着尸体,毕竟最开始土匪就是打着分点屠杀的念头。在他们眼里这群肥羊都已经被小二的药给迷倒,要折腾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客栈的大堂灰不隆冬,四角已经点着豆大的油灯,勉强能够看清楚强压着跪下的两人都脸色青紫,看来是挨了不少拳头。

虞玓认出来一个是这客栈里的小二。

程处弼开始审问起这两个剩下来的倒霉蛋。

这时候的程处弼就没外表看起来那么憨

厚了,他本来就是在兵营里混出来的,更别说程知节就是最大的兵痞子之一,对于软硬兼施的手段那是手到擒来。

不声不响就卸掉了两个倒霉蛋的胳膊,紧接着是手指。

关节的疼痛哪怕是再硬汉的人都强忍不住痛苦的嘶吼,那明显就是土匪头目的人就不说了,店小二很快就熬不住程处弼一边笑着一边卸骨头的做法,疼得鼻涕眼泪齐流,时不时还抽噎着口气,“我……啊啊啊啊……我说,啊啊别掰了疼疼我说我说我说……天井关后,天井关后面有他们的寨子,寨子里约莫有八.九十个土匪,呜呜呜呜呜我只是拿了他们的钱而已……”

程处弼松开已经断指的胳膊,挑眉看了眼守在门外的两个伙计,立刻就有人出门去看去了。

顷刻,他回来说道:“这客栈大概有四十余名土匪。”

也就是说寨子里少说还有一半的人马。

程处弼摸了摸后脑勺,“这要是再过去,多少还是有点问题的。”

毕竟在天井关那样的地势,就算只有四五十个人,要歼灭他们这二十几个人还是比较简单的。车队里的人都是能以一当三的壮士,可是在这样的天险面前,却还是有些风险的。

当此时,坐在边上一直冷眼旁观着刑讯过程的虞玓默默开口:“除了店小二外,这村镇内必定还有其他的探子。他没说明白。”

程处弼一顿,复慢慢低头看着那正小声哀嚎着的店小二,嘴角扯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唔,说得极是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虞玓低垂着眉眼,那冷然的模样宛如半睡半醒,全然没听见那响彻的尖叫声般。

站在角落里的程家家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想起虞玓从见血直到现在,都没有半分动容。

按理说……作为一个正常人,这应当是他第一次看到这般惨状才是。

怎会如此漠然?

半晌后,程处弼漫不经心地走到虞玓的身边,抬手擦去了额头溅到的血点,笑着说道:“东北角楼一个,几个村镇口各一个,对面一个。”

看来消息是早就走漏了。

如果是土匪成事了的话,现在按理说那些探子就会收到客栈发出来的讯息。

程处弼接过家丁递来的巾子擦拭着脸,亲自动手后他看起来面目都有些森然。

莫要看程处弼这一副憨厚可亲的模样,他的身后站着的是程知节,是这大唐的国公后代,哪怕是在京城长安都近乎是横着走的角色,没有点隐藏的傲骨与疯狂怎么可能?

“要么等,要么强攻。”

程处弼冷下声来。

从他们开始动手到现在询问完毕,对比探子他们现在顶多是浪费了多一刻钟的时间。

虞玓偏头看了眼大堂中昏暗的模样,“程大兄心里早已经有了成算。”

以程

处弼的性格,短暂的回避已经是极致,怎可能一退再退?

程处弼朗声大笑,“知我者,虞玓也——”

他是个果断的性格,立刻喝道:“丁叔,你带着四个人留下来护着贤弟他们。其余人等,与我同往,可敢?”

“是!”

阖屋的人齐齐应是,颇有种森然之感。

虞玓握了握手指,清楚这种战局他不当去凑热闹,只是在程处弼带人离开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目送着程处弼率众离开。

天还未亮。

马蹄声先起。

哪怕是宵禁都不可能阻止得了程处弼的恣意。

虞玓听着那纵马离开的马蹄声,抬首看着从楼梯上被请下来的白霜他们,只温和地说道:“我等在这里等候便是。”他的眼神平静,“很快就有结果了。”

刘嫂与刘叔在屋里的时候就吐过几回了,就连刘勇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唯独白霜虽然神色苍白,但是神态动作都极为自然,“小郎君可要看些书?”

虞玓有些愕然地看了眼白霜,只见她温柔地笑着,虽然脸色惨白,眼里却没有半分的怯懦。

他眨了眨眼,清透的眼眸看不出神采来,“劳烦姐姐了。”虞玓念出他想要看的书籍名称,白霜就在一个家丁的护送去了马车。

虞玓的应肯其实是为了分散白霜的注意,再是胆大的人,经此一回确实是有些遭受不住,做些事或许能缓解下那种情绪。

待虞玓拿到已经通篇背诵完的《孝经》后,便知道白霜虽然看着冷静,实则还是有些恍惚,不然不会拿错了书籍。可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就着那些昏暗的灯光看书。

一页、两页、三页……

虞玓敛眉看书,就好似这满大堂的血污腥臭不存在般。

渐渐地、就连家丁他们也稍稍放缓了紧绷的情绪。

在不知不觉中,虞玓这种冷静漠然的态度,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大堂的每一个人。

晨光微熹,星辰的残影还在天际悬挂着,科斗店的早晨就已经复苏了。

大大小小破旧的街道上,宛如从漆黑中复活般,开始有了人烟。

黑夜里的科斗店,似乎与白日里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黑夜就好像沉默着某种封印般让人不敢肆意妄动,哪怕听到了任何动静,整个科斗店都不会在黑夜里面活动。

绝对异样的沉默。

客栈的老板颤巍巍地打开了禁闭了一晚上的房门。只见那屋子里面还藏着一家老小羸弱的身影,客栈老板在后院探头探脑,闻到了熟悉的腥臭味。

他遍体发凉,清楚他的客栈又一次成为了屠宰场。

客栈老板脸皮抖动了两下,回头对屋里的老媳说道:“莫要出来,我去探探。”

深一脚浅一脚,他踩着血泊往大堂走。按照经验来说,现在大堂里面应该横七竖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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