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2 / 2)
虞世南正站在桌前提笔写字。
虞玓就这般站在门口,不欲去惊动老者。
虞世南的书法是源自于二王影响,自有南朝的风骨,待圣人推崇二王书法时,传承了二王的虞世南自当成为圣人所信重的书法大家。圣人甚至会以“伯牙子期”自比他与虞世南的关系,足以看得出来圣人对虞世南的看重。
虞父当初给虞玓启蒙的字帖便源自于虞世南的书帖,虽外界少有流传,可对于自家人来说,虞晦的手中有些虞世南的书帖,那当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因而虞玓亲眼看到虞世南在书写的时候,便忍不住驻足欣赏。
书画能欣赏,写诗作画的过程中同样也能观赏。世有大家如虞世南欧阳询等,便是连他们在题字写文的时候,都是一场极美的盛宴。
“玓儿,怎不进来?”虞世南停笔的时候,这才留意到虞玓的驻足。
虞玓漫步进来,欠身行礼:“叔祖正在入神,万不能惊扰。”
虞世南笑着摇头,“莫说这些客套话,下次便直接进来就是,如何算得上惊扰?”他拍了拍虞玓的肩膀,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从虞玓的角度正好看
得到虞世南那墨渍未干的墨宝,“阿耶便是以您的字帖为我启蒙的。”
虞世南有些惊讶,却也有些高兴,“原是四郎带走的,当时家中还以为是丢失了。”虞世基死后,虞家的家财自然被清洗过数遍,丢失了些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也着实正常。
虞世南兴致一来,便同虞玓讲起这书法写字时的要点。
精于此道数十年的虞世南来传授,对外人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事……可对虞玓来说,这现在笑得和蔼的老者对他可谓细细拆解,恨不得掰碎了给虞玓喂下。
大郎虞陟是个不爱读书的性子,虽然惯常在国子学混着,可莫说是书法,便是其他的学问他也是一概读不进去的。虞世南看得很开,毕竟就连虞昶除了一手好字,同他儿子也无甚区别,更喜欢钻研些工学技术的问题,虞世南也随他们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是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向学的……既怕因噎废食,也怕半途而废。
虞玓在虞世南的教导下写了两大张纸后,便能微妙地感受到其中的进步。
虞世南含笑看着虞玓,抬手点了点笔墨未干的字迹,“写字是这般,读书也是这般。做事不必瞻前顾后,最终什么也做不出来。若是有人打上门来,就直接打回去。有来有回,才算得是合礼。”
虞公意有所指。
虞玓欠身,怕是叔祖早就知道了今日发生在乐坊的事情。便是不知,这话也是隐隐希望虞玓莫要受了委屈。
虞世南轻描淡写揭这一页,宛如刚才真的只是顺口提起的话般,又说起了别的事情,“你的岁数还未到读国学的年纪,可我看过你的文章,若是浪费了这些时日却是不美。若你愿意,我便让景明去给你请位夫子过来。”
虞玓对此倒是不排斥,读书于他已经成了习惯,便是不上学,他日间还是会常捡些有趣的书来读。
既虞世南提起,虞玓便应了。
翌日,虞陟在得知此事后,望着虞玓的眼神更加同情了。他没想到祖父竟然是如此迫不及待就要把他这堂弟丢到无涯苦海了,简直是……简直是……虞陟不敢骂。
虞陟须得回国子学读书了,一步三回头离开后,房夫人无奈摇头,对虞玓说道:“莫学你大兄,真是扶不起来的脾性。”
房夫人是个利索爽朗的性格,在归家后就雷厉风行地把虞玓的院子再重新布置了一遍,连之前白霜扶柳未想到的细节都补充到位,并且敲打了阖府上下的家奴,莫要有那狗仗人势的举动。
虞玓淡淡说道:“大哥或许只是活泼了点。”
房夫人笑着问了些虞玓的家常事,这才回去处理家务了。偌大个虞宅的来往事宜全都靠着她这个当家主母,忙起来的时候还真是脚不点地。
好在虞家人口轻便,忙
的时日倒是不多。
虞玓袖手往自己住处回,他的身后跟着白霜。偶尔会是扶柳跟着他出来,但是大多是白霜。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抄手游廊上,白霜笑着说道:“郎君要是不喜,便同夫人说一句也没什么。”方才在正屋里,白霜在门口瞧见虞玓吃了一盅茶。
虞玓的口味被徐娘子养叼了,除了自家的茶,旁的倒是不爱多吃。
虞玓慢吞吞地走着,闻言摇头,“偶尔而为之并无不可。白霜姐姐,日后让扶柳或者旁人跟着我便是,你已经不是客女,不必日日伺候我。”
虞家是和善的人家,虽然豢养着家奴,但是每月还是会给月钱。房夫人为了一视同仁,就连虞玓带来的刘家人都算入了份额中去,每月照给。而虞玓这里每月还是会按照以往给刘家月钱,到了长安后,刘家的日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过些。
白霜笑着说道:“等郎君熟悉了,我也不跟着讨嫌了。”她这般打趣,却是不害怕虞玓会生气。小郎君本就是念旧的性子,而且从来不会因着这些事打骂人。
经过拐角的时候,白霜的视线正好扫过墙壁的边缘,忽而那充满笑意的温婉面容微微一僵。
她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挡住边上大片的绿意。因她做得极为自然,故而虞玓倒也没发现在白霜挡住的那拐角处,正恣意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绿意。
白霜好不容易看到虞玓这些时日眼里的笑意重新被点燃,再不愿让小郎君重新回到往日的伤感中。
大山公子究竟是如何出事的……至今白霜还是想不出来。毕竟不管在何处都找不到大猫的踪迹……或许真的如同刘嫂说得那般,猫自来就是有灵性的生物,或许是感应到生命终要休止,便径直寻了一处无人能寻的地盘死去了。
日子倏忽而过,这春日宛如还在眼前,那夏期便骤然而至。
炎热时节,长安城内斜雨拂面。
坊间街道上的人影行迹匆匆,偶尔有马匹奔跑而过,却也是在雨势下纵马奔腾,就连街道边诸多绿意盎然的树木也在雨雾中显得朦胧缥缈,衬托着那坊间墙壁数支探出来的娇艳花朵,竟也有“敷蘂葳蕤,落英飘颻”之美。
在那细雨朦胧的主街上,虞玓牵着匹红棕的马儿慢走。那红鬃马性格极顽劣,时不时就去嚼一嚼虞玓的头发,再被虞玓面无表情地拍走马脸。
这是柴令武送与他的小马驹。
柴令武当然不是自愿的。
在乐坊之后,虞玓与柴令武这些人多多少少打过交道。不管是私下友人的聚会,还是房夫人组织的赏花宴等,都开始悄然让虞玓的存在融入了长安的各个圈子内。
因着虞陟的缘故,虞玓还是认识了不少官勋子弟,多是从文读书,而碍着程处弼的缘故,不管他的朋友圈
子愿意还是不愿意,多少还是被迫习惯了虞玓的存在。
其实唯一挑刺的人也只有柴令武。
他同虞玓打赌过数次,有文有武,可不知为何真他娘邪性。
比文的他比不过虞玓这十三岁小儿,虽面子有些挂不住,却也是正常。
可为何连比武射箭都比不过?
柴令武文不成,可武艺还是可以的。马背射箭都是极为简易的事情,偏生那日与虞玓赌的时候,轮到他射箭时风大得邪门,竟屡次让箭矢失去准头,堪堪踩在边上。
是,虞玓也没射中靶心。
可好歹人家比他更靠近靶心!
柴令武就这么痛心失去了他心爱的一匹小马驹,少说都值千金了!
从西市牵着马儿走到永嘉坊,同在长安县的两坊距离不算远。虞玓的深衣沾染了些烟火气息,薄薄细雨打湿了他的肩头,只他浑然不在意,照旧沿着坊墙根下走着。
他今日本是做着夫子布置的作业,事未有个清楚轮廓,故而虞玓还未动笔,思来想去后决定去西市观摩商业往来,看得入神,直到雨势骤起方才归家。
安静的雨声中,不知哪家养了凶恶的狗,像是被惊动了般叫喊起来。
虞玓淡定地把要去凑热闹的小马驹扯回来,这热心肠的脾性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回头怕不是得去质问柴令武?
他半心半意地想着。
虞玓垂眸绕过一个水坑,耳边聒噪的狗叫声越发急促,宛如就在隔壁的墙内。他轻呼了口气,正欲抬脚往前,忽而却迈不动脚了。
只直直盯着水坑里看。
那里头不知何时,浅浅倒映着一只硕大的黑猫。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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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进来后忘记定时了,抱歉晚了二十几分钟,祝大家观看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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