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战国篇[十二](1 / 2)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他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六百年在北川桔子眼里很短,但在真正经历过的人眼里很长,特别是对代代短寿的产屋敷一族来说。
产屋敷一族因为和鬼舞辻无惨是近族所以血脉受到了诅咒,生下来的孩子体弱多病非常容易夭折。哪怕后来和神官一族联姻,产屋敷也没有男丁能活过三十岁。
北川桔子看着对面满脸写着“大限将至”的青年心底怅然,这样下去他最多只有两三年可活,可以开始着手安排后事了。
产屋敷晖音说起一族罪因的时候,面容平静心却不平,话语里的悲哀和不甘自然流露出来。他丝毫没遮掩,就好像他倾述的对象不是她而是时光。
北川桔子静静听着,听他把几百年匆匆带过,他好像无意回顾过去,只想看到他期望中的未来,哪怕他的将来最多还有三年。
虽说如此,但他对故事的起点可能会感兴趣,北川桔子也有想要诉说的欲望。
“我在夏天接近尾声的时候来到平安京,因家系是灭鬼师所以有独特的爱好。”
“爱好?”他自然接下她卖的关子。
“夜里出门找鬼怪喝茶,黎明时分邀请他们一起晒太阳。”
产屋敷晖音默,虽然不是所有鬼怪都害怕阳光,但大多数对阳光都没什么好感,她这个爱好对平安京的妖怪来说是一场灾难。
他消遣她,“恐怕那些妖怪会被你吓得不敢出门。”
“何止是妖怪,还有那些风流公子哥。我有时候会把大半夜穿着一身华服,嘴里涂着黑齿脸上抹着白.粉在外面闲逛的公子哥当成妖怪抓住。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他们长的那么像妖怪,抱着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态度我强行请他们喝茶晒太阳,然后就被当成了好男色的女妖怪。”
北川桔子心有余悸,“好几次差点被阴阳寮的人逮到,他们是专业的灭妖师我只是个业余的,所以我平时都避着他们走。”
产屋敷晖音轻笑。
北川桔子看他一眼进入正题,“第一次见到鬼舞辻无惨的时候他就已经病的快死了,他和侍女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小院树下的落叶没人打扫,屋里也满是灰尘。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他很难活过冬天。”
“怎么说呢,其实我对他第一印象挺好。他在他表哥近宫滕十郎面前一向乖巧,后来本性暴露之后才让人头皮发麻。”
“近宫家……”产屋敷愣住,“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个家族和鬼舞辻无惨有关。”
“可能时间太久了你们没留下记载,当初除了产屋敷一族,还有好几族与鬼舞辻无惨能扯上关系,毕竟当时的婚姻关系非常乱……”北川桔子委婉的吐槽,要不是经
过多代血脉早就稀释过了,光凭藤原后代这一条,平安京大部分的人就能直接嗝屁。
如果产屋敷受到诅咒的话,那其他家族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只不过根据血脉相似程度诅咒有轻重之分,可能有一些家族已经被咒的绝了户,也可能像近宫滕十郎一样刚开始就死了。
“我们一族在躲避战乱和鬼舞辻无惨追杀的过程中丢失过历史,有很多不重要的记载都是一笔带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记载会越来越模糊,到现在已经没人记得。”产屋敷晖音面露愧色,“因为寿命太短要学的东西有很多,还有很多东西需要传承,所以我们只能放弃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
“这很明智。”北川桔子叹,“人在战乱和疾病面前经常无能为力,但总归能奋力一搏。但人类在时间面前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看来桔子小姐很有感悟。”
“任何人在一眨眼间跳跃六百多年都会有这种感悟,罗城门可是只剩了一堆残渣哎,以前好歹有半个城楼。”
青年又开始笑,“桔子小姐见过我族的先祖吗。”
“我见过产屋敷家的人,但具体是你哪个先祖我不清楚。我记得那是个寒冷的夜晚,一群人在对月和歌,平安京时代贵族子弟最喜欢玩这个。他唱歌很动听,古琴弹得也很好。近宫君当时也在场,他就负责笑和打节拍。”
北川桔子勾起嘴角,“穿的像只花孔雀一样,全场没有比他颜色更鲜艳的人。明明是吟诗作对的高雅场合,他非要扯那些奇闻轶事,把那几个以前被我抓过的走婚男子吓的够呛,尖叫着要跟他绝交。”
“贵族的穿着打扮和行事风格,哪怕性格中有武士的影子,但他终究不是武士,出门不带刀没有自保能力,还偏偏喜欢往危险的地方跑。”
“好说歹说让他把刀带上了,握住刀他就开始膨胀,更喜欢往鬼怪出没的地方去,整个人就是被宠坏的贵族公子。然后我就经常跟他后面,给这位少爷当保镖,生怕哪天没看住他就把自己作没了。”
“这个人很麻烦对吧,别人大晚上都是出去走婚他倒好,天天想着跟妖怪约会。还不如当初直接告诉他我是妖怪,这样既能让他收心又能给我省事。”
“不过这没持续太长时间,有一次他被无头鬼拦路抢劫,我一不小心把手里吃丸子剩下的竹签扔了出去。因为那签形状极为特殊,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的东西,从而知道我一直在跟在他后面。从这之后他夜里就很少出门了,想出去约会一定会喊着我。那个家伙,真是善良柔软到一点麻烦都不想给别人添。”
“他以生在那个时代而庆幸,因能够亲眼见证平安京的繁华而骄傲……”
北川桔子自说自笑,表情或是喜悦或是无奈
,眼里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如火灼人。
这些产屋敷都看不到,但他从话语里可以听出她的怀念和怅然。她说着故事提及了故人,等从回忆中脱身,她看着浮在眼前的烟雾惺忪了眉眼。
屋里熏香醉人,茶杯中的热气已经散尽,她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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