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篮子（2 / 2）

韩老爷子这才把实话说了，他其实是奔着烤红薯来的。

“今儿阳阳跟我们老俩住，这不，打胡同过的时候闻到你家飘出来的香味了，他就琢磨上了，到家之后缠着我老伴给他烤”韩老爷子把前情后续说得明明白白，“我老伴试来着，倒也香，可跟你家的没法比。”

“阳阳这孩子不是不懂事那种，他也没闹，在家里等着吃呢，是我，我这心里啊这不，就厚着脸皮上门了。”

有的时候大人就是这样，只要不是遥不可及的天边星斗，他们都愿意为了让孩子欢喜而试一试。

“这有啥啊，拿，多拿几个回去给孩子尝尝。”曲仲冬摆了摆手，阔气得很。他之前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岳翠云跟韩老爷子的老伴熟，俩人之前总是约着一起去买菜。她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那边走，“家里还有新卤出来的鸡翅膀、鸭翅膀啥的，给你装点回去，叫小秦还有你家阳阳尝尝。”

“不必了，不必了”

这不是在说客套话，韩老爷子是真不敢要。

“可不敢叫阳阳吃”韩老爷子说的全是真心话，“我怕他吃了就忘不了这个味道了。”

他下了决心，甭管曲老哥一家怎么劝，不接就是不接。

可当岳翠云把一大海碗卤味端到他眼巴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吸了吸气，咕咚咕咚，连着咽了两回口水。

韩老爷子自认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又因为平时也爱喝点小酒啥的，对卤味了解的不算少。不过活了这么大岁数，他还从没闻到过这么吊胃口的卤香味。

真香

韩老爷子红着老脸把大海碗接了过来，说“我就再厚着脸皮收一回，等明天，明天我把碗给你们送回来。”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韩老爷子就打算走，不过刚迈了两步就被叫住了。

小曲宁提醒他，“韩爷爷，你的篮子没拿”

韩老爷子不仅没停下，还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距离远了之后，他才说“那是给你们的。”

小曲宁把篮子上盖着的布一掀开，好家伙，三个大苹果，红扑扑的，还挺饱满。

大冬天的，皱皱巴巴的苹果都够稀罕的，一个就值不少钱，更不要说这么水灵的了。

“小韩真是的，就那几个烤红薯，他还”曲仲冬把篮子提溜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嘴里嘟囔道“算了，明儿他得过来还碗的，到时候把这个给他。”

韩老爷子这趟就跟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之后，隔三差五就有街坊邻居登门。不过，他们主要是冲着小曲宁家种的菜来的。

这时节，要想吃到点新鲜菜，天不亮就得起床到菜站门口排队。就这，还不一定买得到，就算能买到，也是限量的，一个人一两斤的那种，品种也就那么两三种。

不像小曲宁家，从不愁没新鲜才吃，种类还多。

她家有六间暖房，里头种着好些蒜黄，就算她家顿顿吃也是够的。院里的大棚产出也很多，西红柿、韭菜、小油菜和青菜，都是寒冬里最招人待见的鲜菜。

小曲宁家的西红柿虽说个头不算特别大，可颜色好，圆溜溜的，没一点疤，比菜站里的好太多了。韭菜呢，味浓，还嫩，一点都不像反季节的，搁一缕，配白菜、鸡蛋和虾皮包饺子吃，就一个字，鲜。

还有小油菜和青菜，拿来随随便便做个汤都好，一上餐桌绝对会被抢光。

有小曲宁在，家里的菜一茬接一茬，每一茬都长得特别好。这些菜，供他们自己家吃，供亲戚朋友吃，还能剩不少。这不，街坊邻居就闻风而来了。

有直接给钱的，有拿工业券换的，更稀罕一点的是给外汇券也就俩礼拜的功夫，小曲宁家就积了不少。

照这样下去，买冰箱和洗衣机的美梦迟早会成真的。

12月20日，冬至，按照北方的习俗，该吃饺子的。偏巧这天是礼拜天，刘教授要去医院坐诊，中午也赶不回来，家里这热腾腾的饺子肯定是吃不上了。

小曲宁一想，干爷爷回不来，她可以把饺子送过去啊

她跟家里人一说，全票通过。

小曲宁拿铝饭盒盛了满满一盒饺子，五种馅都有，盖好后裹了好几层毛巾保温。她还调了刘教授最喜欢的蘸料，装到小饭盒里一并带过去。另外，还有一个保温桶，里头盛着热乎乎的鸡汤。

小曲宁是和爸妈一起去的，他们特意挑刘教授中午休息的时候，这样就只用去医生休息室，省得扰了他的门诊。

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小曲宁知道哪边的通道人少，所以这回就带爸妈走了个清净地儿。没想到，他们会碰到有白大褂蹲坐在台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脸深埋其中。

他，好像在哭。

这时，有护士的声音从走廊那里传过来，“林医生，林医生，18床的病人家属找你”

这个林医生像是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两只手在脸上抹了又抹。

不过他回话回得很及时，“来了”

很快，他就蹬蹬蹬上楼了，白大褂带起了一阵风。

顾小年感慨了句，“做医生的，真的挺不容易。”

是啊，他们那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