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灾(1 / 2)
蒲小时睁眼那一刻,听见犹如海潮般的虫鸣声。
虫,好多虫!!!
她哪怕听见声音都已经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抓住敖珀的袖子不断往后退。
街道、公园、学校,但凡是绿化带存在的地方,甚至是居民区阳台养了绿植的地方,都有成百上千只蝗虫在啃噬攀咬!
褐黄色虫云分作几股,在急速飞行时几度分开又汇合,犹如失控的河流。
比起刺耳尖利的鸣叫声,这更像一种古老又阴沉的巫咒仪式。
坚硬翅膀高速挥动所产生的密集响声好似机器轰鸣,忽近忽远忽强忽弱。
整个天幕都已经被黑点般的飞影弥漫铺满,像是草原上的叶子全都浮到空中,翻卷着化作闪烁的沉云。
更多幼虫和成虫无处飞翔,便犹如行军蚁般在地面顺着墙根往上爬,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无穷无尽,根本就看不到尽头。
每一只都棱骨尖锐,每一只都拥有令人作呕的复眼与镰腿。
蒲小时甚至顾不上自己还是魂灵,吓得连连后退,生理性作呕。
“不,这不可能,太可怕了……”她恐慌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蝗虫?!”
手掌长的成虫就已经够可怕了,它们聚集飞动的时候,简直像连砖块瓦墙都能一齐吞噬掉。
敖珀静立在长风之中,身侧虫云皆是自发躲闪,不敢靠近。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低声道:“避无可避。”
蒲小时躲了好几秒才敢抬头看,战战兢兢道:“它们什么都吃吗?”
“粮食富足的时候,优先吃庄稼。”少年俯瞰城市高空几处妖云一般的虫群,半晌道:“繁殖期……不好说。”
他是龙,是命里要守护这一方水土的神明。
明有虫灾,暗有妖祟。
这一战命数难说,也可能根本活不到最后。
蒲小时瞳孔一缩,眼泪本能地淌了出来。
她没空去辨别这种生理性的厌恶和恐惧,抓紧敖珀的袖子道:“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蝗虫?它们要在这里呆多少天才会走?打农药有没有用?!”
“农药?”敖珀转头看她:“农药会顺着土壤和降水渗透到地下水里,再融进人们的血液里——这几十年滥用农药的后果,你还不够清楚吗。”
蒲小时跌跌撞撞后退好几步,泪止不住地流。
她恐惧到没法组织语言,又去看附近几处的虫云。
小区入口的月季花丛,操场旁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林,此刻都被啃噬的所剩无几,枝芽泛白仿佛尸骨。
快逃,快逃出去。
沉睡在意识深处的原始冲动被这些场面唤醒,逼她去更安全更清净的地方。
快逃出去,去找更清澈的水,更充足的食物——
“你找到我,让我帮同学们做那些事,让我得到他们的信任,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转头看向敖珀,狼狈又慌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我们该怎么帮你?”
“不,那些都只是……我靠近你以后会有的感应。”
敖珀袖子一扬,挡住了她的脸。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淡定,似乎早已接受未来里这狰狞恐怖的一切。
“先回家。”
又是猛地一拽,她再次坠落进无尽的空白漩涡里。
呼吸,快呼吸不过来了,给我一点氧气——
蒲小时突然回过神,后仰着如溺水般猛抽一口气,差点摔下椅子。
敖珀眼疾手快地把她扶稳,按住椅靠道:“先喝点水,慢慢来。”
蒲小时在这二十四小时里经历了她十几年人生里从未想象过的震撼内容,接过温热茶杯时都还在发呆。
她发呆接近五分钟,敖珀便坐在旁边等了五分钟。
小白鼬悄悄探头去看,被少年用拇指按了回去。
“敖珀。”蒲小时揉了揉眼睛,声音里还有哭过的痕迹。
“你说。”
“这件事,虫灾的这件事,你千万不要马上和其他人讲。”蒲小时抓紧他的袖子,满眼担忧:“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们会以为你疯了,哪怕跟老师他们讲都没用的……”
“还有,敖珀,你千万不要把你的角,你的龙尾巴给任何人看。”
就现在这个时代,暴露了只会被抓去研究所解剖,太危险了!!
敖珀怔了一下,失笑道:“你首先担心的是我吗?”
“我当然担心你,”蒲小时不假思索道:“你刚才给我看的那些,哪怕我家里人是做官的,是科学家,他们说出去也会被嘲笑谩骂,没有人会信。”
少年用指尖慢慢梳平她凌乱的头发,温柔道:“我不会做那些事。”
她深深点头,咕嘟咕嘟把整杯水都喝完,又倒在椅子上瘫了好一会儿。
现在哪怕回来了,一闭眼都能看见漫天飞舞的虫群,身体还会忍不住发抖。
又过了七八分钟,蒲小时才终于回魂,匆匆跳下椅子去拿零食。
她现在说不出的饿,饿到肠胃都在翻搅,饿的有种烧心的感觉。
说来奇怪,每次做完很长的梦以后,她早上也会吃很多东西,但体重完全没有变过,甚至还瘦了一两斤。
敖珀去厨房调了杯柚子蜂蜜茶,询问道:“要不要煮碗面给你吃?”
“我以前不吃夜宵的,”蒲小时抱着薯片有些难堪:“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
“太耗神思确实会这样。”少年笑道:“做梦也很累吧。”
蒲小时点点头,见好就收:“给我打两个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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