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QE(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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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像一阵风,疾速飘向了演讲台。

保安刚要拦住她,谷老师出面道:“她是我的学生,能代表我们小组。”

近旁又有另一个同学说:“谷老师,林知夏还是大二的本科生……要不让我去讲,我跟着谭千澈学了两个多月。”

谷老师摆了摆手,示意那位同学保持安静,不要出声。他将话筒递给了林知夏,低声道:“去吧,上台。”

林知夏攥着话筒,沿着台阶向上走。

灯光聚焦在她的头顶,她站到了PPT幕布之前,身姿笔直,自我介绍道:“Thankyou,itisasincerepleasuretobehere.MynameisZhixiaLinandIamfromSuperdugCircuitsandQuantumputationGroup.”

接下来,她规划了本次演讲的内容:“Wewillbeginwithabriefintroduofthegroupresearch,followedbyanintrodutotheworkofmycolleague.PreviousworkatPrionUyhasproventhatwebihespinqubitswithcircuitquantumelectrodynamicsarchitecture[1].WewilldemonstrateasuperdugcircuitperformedwithJosephsonjunsusingcircuitquantumelectrodynamicsarchitecturestotrolthequantumcoherencebyperfthequbitstatetomography....”

此前,杨术文曾经和林知夏一起出国,他见识过林知夏的外语水平。但他没料到,林知夏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流畅地概括整个小组的近期工作内容。

杨术文倒抽一口凉气:“林知夏的英语发音好清楚,单词连读,重音轻音,我像是在听录音磁带。”

韦若星由衷赞赏:“她用词礼貌,正式,态度也好。”

杨术文听了一会儿,心情激动又澎湃:“林知夏把谭千澈的论文背下来了,她记得明明白白。”

“她没背论文,”韦若星笃定地说,“她理解了。”

杨术文紧握双手:“真厉害啊,她是真厉害。”

“前途不可限量。”韦若星附和道。

韦若星和杨术文坐在同一排。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知夏,听她简略地描述实验内容。

记者扛着摄像头,对准了林知夏。老师和同学们神情专注,沉静地凝视着林知夏。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里,林知夏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讲解每一页PPT上的内容。

她讲得非常顺利,直到她看见倒数第二张PPT。

倒数第二张PPT上,只有四张折线图,没有公式,也没有文字解释。

这一张PPT的标题是“Futurework”,意思是“未来的工作”。

一般来说,理工科的实验报告都会包含“Futurework”这一个模块,作者会展望一下未来的发展路线。可是谭千澈没有在他的论文里提过“Futurework”,也没有跟别人聊过,这张PPT的内容是全新的、陌生的,与前文毫无关联,谭千澈的师弟们都看愣了。

怎么办?

林知夏抬高了话筒。

汇报厅内一片寂静。

令人尴尬的沉默正在延长。

坐在第三排的一位外国男生忽然举起了手。林知夏以为,他能解释PPT上的折线图。

然而,这位外国男生却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直截了当地问道:“Excuseme,woulditbepossibleforyoutoexpinalittlebitmoreabouthowtosetexperimentparameters”

这句话的意思是,请问你能解释一下怎么设置实验参数吗?

杨术文面色一变:“PPT上的四张折线图没有名称、没有范围,谁知道谭千澈的新实验是怎么做的?”

韦若星透露道:“那个外国男生,是我们组的同学。他问题多,喜欢较真,年轻的讲师会被他弄得下不来台。”

杨术文生平最痛恨这种学生。他只能寄希望于林知夏:“哎,林知夏能不能想出来?”

“太难了。”韦若星说。

韦若星有一句话没讲出口——她都猜不到那几张图的实验参数,怎么能强迫林知夏顿悟?林知夏才十五岁,她应该在导师的指引中慢慢成长。

林知夏被外国男生的问题难住。十多年来读过的书刊、著作,经历过的实验、项目都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实影,那些影子在瞬息间爆炸,炸得她思路混沌,像是被一阵白烟蒙住了双眼。

她换了个方向,面朝PPT的另一侧。

这时,她忽然想到,上台之前,她瞥了一眼今天的学生出场顺序。下一个演讲的学生将会谈到人工智能……林知夏豁然开朗。

林知夏假设了几组输入数据,又在心中秒算了一遍,果然对上了折线图的走势。她马上宣布,PPT上的四张折线图都是“量子深度学习”的模拟训练结果。

她当场为大家讲解,如何利用图象趋势,反推“量子深度学习”的参数种类和参数范围。

林知夏由浅入深地概括算法,结合了谭千澈的工作内容。她的声音一直没停下来,因为全场无人打扰她,所有人都是忠实的听众。

这一场演讲结束之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她的学长和学姐鼓掌鼓得最用力。杨术文笑容满面,与有荣焉,还告诉周围的学生:“那就是林知夏,林知夏和我一个组,林知夏是我们组里最年轻、最聪明、最有潜力的人。”

韦若星正想搭腔,她认识的一位老师竟然站了起来。那位老师问了林知夏几个问题,林知夏轻松回答,答完了还冲大家笑一下,笑得又甜又好看。

*

这天中午,“北美学术交流会”告一段落。

林知夏跟随谷立凯、杨术文等人走出报告厅。

室外的阳光晴朗充沛,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明澈的蓝天白云。

谷立凯双手负后,走在前方。他鬓发斑白,身形瘦长,但有些驼背。他缓缓迈出几步路,忽然开口说:“谭千澈有一个课题,做了几年,没做出来。林知夏,我把他的课题给你吧。”

林知夏犹豫不决:“这样行吗?”

“行,”谷老师说,“你学了一年多的实验和理论,先前我按博士的标准培养你,把路走窄了。你比你的谭师兄还有韧性……”

林知夏自言自语:“谭师兄的韧性不够好吗?”

谷老师笑笑,亲自揭了徒弟的老底:“你谭师兄啊,本科第一年来了我的实验室。那年他十八岁,性子急躁,缺少磋磨。他没同你们讲过吧,他也炸过实验室。”

谭千澈炸过实验室!

林知夏好吃惊。

谷老师没有详说。他把课题的内容简单概括了一遍,还让林知夏在一周内写出论文的开题报告,用邮件发到他的邮箱里。

今天的北美学术交流会上,林知夏拯救了谭千澈所在的整个小组,并给国际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杨术文特别感激林知夏,主动为林知夏求情:“谷老师,一周的时间太紧张了,你给我们林学妹宽限一点……”

谷老师却告诉他:“一周的时间,对你来说,是太紧张了,对林知夏来说,刚刚好吧。”

杨术文的心头中了一箭。

林知夏也没有推辞。她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抽空跑了一趟医院,仔细询问谭千澈的课题研究进度。

谭千澈一边躺在床上吊水,一边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告诉林知夏。

林知夏惊讶地问道:“这么看来,你都写出来三分之一了,你愿意把这个课题让给我吗?”

“我卡在了三分之一上,”谭千澈有气无力地说,“我早就放弃了这个课题。”

林知夏坐在他的病床边,又说:“我还有自己的研究任务。我不确定能不能做完那么多东西。我想循序渐进,我刚学会怎么把一个大框架拆成几个小目标。”

谭千澈却说:“你不需要。”

他侧过头,目光深邃,话语平静:“你还小,有足够多的时间,你别把**文当目标,要把内容和成果当目标。十年磨一剑,对你也不算晚。”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

病房里的光线格外寡淡,床单和被罩都是不染纤尘的纯白色。谭千澈躺着不动,面露疲惫之意,黑色短发散乱地拂过额前,区区一场感冒,落在他的身上,竟像是一场抽骨拔髓的大病。

他闭着眼睛,缓声说:“去年有段时间,你很焦虑吧。别觉得我比你强,我十八岁时懂得还没你现在多。我学了整整八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只学了一年,就想超过我,是不是太天真了?我好歹也是省立一中档案馆里的优秀校友。”

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

林知夏鬼使神差地讲出心里话:“我什么时候才能……”

她一句话还没讲完,谭千澈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

谭千澈的嗓子干涩起来,发出喑哑的笑声:“快了,快了,我估计,六年之内,你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贡献。”

林知夏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问,为什么谭千澈没在六年内做出惊天动地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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