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1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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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你看。”

杜妈往前半步,至后靠近秦年雅后对她小声说。

秦年雅听了她的话,借着端茶喝水的动作顺势看去。来回看了几眼后便看见站在某一方队靠后位置,几近要被周围同学淹没掉的李婉宜。

很瘦,头发偏黄,皮肤也有些黑。

一看小姑娘就经常在太阳下劳作,所以才晒得黑黑的。

不过个子倒是比宋圆高出半个头,再细细辨认……秦年雅便发现李婉宜的五官和月琴有几分相似。

但月琴天生有股子灵气,虽曾经也是终日在外采草药,但皮肤也依旧白皙。秦年雅还记得当年,宋穆楠带着月琴到上海滩,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脑子里一下子就冒出清秀佳人几字。

小家碧玉的模样,着实很惹人怜爱。

以前秦年雅不知宋圆不是月琴亲生时,还觉得虽然母女两人长得不是很像,可那股子灵气却是像了十成十的。

等知道两人不是后,才察觉月琴身上的是让人心生怜爱的怜惜,而宋圆则是一种江南水乡的灵透,带了些娇憨的可爱。

其实两人,真是一点都不像。

秦年雅在心中感叹。

微回神后重新看向李婉宜,她虽五官上和月琴有几分相似,但却没月琴身上的那股子令人心生怜爱,忍不住就想呵护她、保护她的气柔弱。

也没有月琴当年怎么也晒不黑,显得水灵白皙的皮肤。

此刻李婉宜梳了一条辫子站在那儿,微微含胸驼背的样子,没有半点精神气。

尤其是这个时候,那个站在李婉宜身旁,一个穿戴比她好了太多,几乎有两个李婉宜那么胖的女生,正用脚偷偷的踢她。

刚开始的时候秦年雅并没留意到这点,直到那女生下脚太狠,踹得原本老实站在队伍里的李婉宜,不由自主的往旁边踉跄了一小步,秦年雅这才看见。至于不远处的老师,居然一副没看见的模样。

秦年雅见状,顿时皱了下眉头。

“那小孩儿怎么回事啊。”同样看见的还有杜妈,她看着被同学欺负,却不敢吭声,只能忍着的李婉宜,心里立刻感到有些心疼。

不过此时秦年雅正在学校的观礼台上,作为贵宾坐在那儿。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下不说,这事也不好当着学校的面揭露。只得低声安抚了杜妈,两人一直忍到观礼结束。

秦家也是名门望族,秦年雅自小接受的教育自然也是最好的。加上她嫁给宋穆楠后,更是宋家的主母太太,如何在场面上和人打交道,甚至如何不着痕迹的引导别人,以达到自己的预期,那都是自小就会的东西。

所以几乎没费多少功夫,李婉宜便被带到了秦年雅面前。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那儿,两只手的食指交握着,紧张地都快拧成麻绳了。

秦年雅见她这样,便冲她露出善意的笑,希望以此缓解李婉宜的紧张。

连出口的话都比刚才更柔了几分,“你不用紧张。就是觉得和你挺有眼缘的,心里一动便将你叫过来了。真是抱歉。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婉宜。”李婉宜声音小小的回答,刚说完便想起之前老师有提醒过她们,回答太太问题的时候,要面带微笑还要看着人家的眼睛。

忙抬起头来看向秦年雅。

但刚接触到秦年雅的视线,李婉宜就像是被惊到一般,连忙躲闪开重新低下头。

怯怯的像个小可怜。

这一下子倒是有些月琴的影子在里面。秦年雅见李婉宜这个模样,心中一下子闪过这个想法,并扭头看向杜妈。和她交换了一个同样意思的眼神。

校长站在一边一直看着,以为秦年雅因为李婉宜的反应不高兴了,赶紧满脸堆笑,开口解释,“真是抱歉宋太太,我们这里的学生……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

“没事。”秦年雅看向校长,笑着微微摇头后重新看向李婉宜。想了想后慢慢弯腰试着和她平视,声音和缓温柔,“婉宜是吗?这个名字很好听。”

这个回答是李婉宜没想到的,她刚刚一躲闪开秦年雅的眼睛后,立刻就感到了后悔。加上校长的话让她在心里懊恼得很。

却没想到秦年雅不仅没有责备她,还……夸自己的名字好听?!

她重新抬头看向秦年雅,眼神清澈如水,让人一眼便能看见她眼底的诧异。

站在李婉宜面前的秦年雅自然也不例外。面对李婉宜的再次回视,她只是冲小姑娘露了个更加释放善意的微笑。

这一来二去倒也真让里李婉宜情绪缓和了下来,虽然因为性格腼腆声音还是有些小,但至少回答比刚才流利多了。

秦年雅见时机成熟,便问她家里还有几口人。

这个问题一出口,立刻就让原本脸上已经带了点儿笑意的李婉宜愣了下,随即慢慢的收了笑,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那模样,就像是时常被欺负的小狗,突然开心了没几秒钟,就因为对它好的人的离开,重新耷拉了耳朵一样。

让人看了心疼。

秦年雅也不例外,尤其是她还知道内情,但这个话题却是不得不问的,所以她开口“这……”了一声后,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校长。

眼带询问。

校长见状,再看看耷拉着头的李婉宜,轻叹了口气后替她回答秦年雅,“哎,李婉宜同学的父母……几年前就去世了。她……也算是机缘巧合吧。”

校长见秦年雅似乎有兴趣,便将这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而那些都是前几天杜妈已经打探清楚,转告秦年雅的。

直到校长笑着看向李婉宜,说起另一件事。

“这孩子心眼好,前段时间我和庵里的主持聊起她时,主持还提起,李婉宜同学想以后有本事了,就在山下找个落脚的地方,种种花草。最好是选个距离她养父母不远的位置,这样时不时的还能去祭拜。”

这倒是秦年雅不知道的,所以她和杜妈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重新看向李婉宜,柔声开口问,“你堂伯父这样对你,抢了你父母的房子和田地,你……不生气吗?”

李婉宜听了,抬头先看了看校长,见他笑吟吟的不像生气打算阻止自己的样子,这才看向秦年雅微微摇头,秀气的小声开口,“我……确实不是我爹娘亲生的,那些东西……也确实不属于我。但是……要是以后我有钱了,堂伯父他们要愿意卖,那我也愿意花钱买的!”

李婉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亮亮的。但顿了顿后又微微垂眸,但了点儿小失落又说,“要是不愿意……那允许我能住在离我爹娘近一点的地方也行。”

秦年雅听了这番话,实在觉得李婉宜是个心善的小姑娘。便看着她柔声说,“那……你愿意去上海,接受更好的教育以后成为更好的人吗?说不定以后不仅能买回你养父母的房子,还能帮到庵主她们。”

这话出口不仅李婉宜一脸惊异,就连站在一边的校长也立刻明白后,有些震惊的看向秦年雅。

“这……这样好吗宋太太?虽然我私心里是很乐意的,但……您真的……”校长话说一半未尽,有些担心秦年雅只是一时同情心泛滥的脱口而出。

如果是这样,万一以后秦年雅反悔,那李婉宜便太可怜了。

秦年雅也看出了校长的顾虑,冲他笑了笑后说,“校长,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是您放心,我并不是一时兴起。”

顿了顿后她又开口说,“不如这样吧,这件事也不是你我能单方面决定的,除了婉宜本人的意愿,我觉得还得问问庵里的师父,您看这样合适吗?”

校长听了连连点头,“合适、合适!那……我现在就叫让去请庵主过来?”

“嗯。”秦年雅微微颔首,笑,“那就麻烦校长了。”

“悖这是好事。哪儿算得上麻烦呢。”校长笑着回答,看看秦年雅和杜妈后说,“那宋太太你们先坐,我去去就回。”

秦年雅应声,等校长离开后这才看向李婉宜,微微一笑后伸手握住她的,一入手便被上面的硌人给惊了一下。

李婉宜见了,立刻就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秦年雅轻轻按住,说了句“好孩子,我看看。”,这才又乖顺的任由秦年雅翻开她的手掌心。

李婉宜的手长得很好看,修长匀称。可指腹上却都是颜色沉淀的薄茧,就连掌心纹路也极深,甚至掌心还有些脱皮。变得一点都不好看。

秦年雅看着这双手,轻叹了口气后抬头看向李婉宜,怜惜的摸摸她的鬓角处后,这才又轻声开口,“婉宜,跟我回上海好吗?以后你可以不用做这些粗活儿,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可以了。”

“等你学到了本事,便能实现你说的那些愿望了。”

李婉宜眼睛一亮,看着秦年雅重复了一句,“上、上海?”

顿了顿后又补充,“是有很多好看的、好吃的那个上海吗?之前我有个同学去过,她买了一双鞋,可好看了。”

这话秦年雅听得有些心酸,顿了顿后才又“嗯”了一声冲李婉宜笑,“对,就是那个上海。以后,我也会给你买新鞋、新衣服的。”

李婉宜的眼睛,随着秦年雅说的这些越发明亮,就连那张原本被晒黑的脸,也显得明亮了许多。但下一秒她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看着秦年雅,好像不确定这话该说还是不该说。

倒是秦年雅用眼神鼓励了几次后,才小声的,有些怯怯的看着她问,“那……是不是我去上海了,以前欺负我的那些人……就不会再欺负我了?”

秦年雅一愣,没想到李婉宜会说这个。但下一秒便和杜妈一起想起刚刚她们看见的那一幕。

李婉宜站在队伍中时,可是被那个胖女孩踢了好多脚的。

所以想明白原因的秦年雅立刻点头,又摸摸李婉宜的头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对。以后,不会再有人敢随便欺负你。”

李婉宜听了这话,静静的看着秦年雅半响,唇瓣微抿了抿后认真点头,“我跟您走。”

“我要跟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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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尼姑庵的庵主便赶来了,李婉宜身世可怜,和庵里也算有缘,所以才收留了她。

但随着李婉宜逐渐长大,她的去留却让庵主为难。

毕竟是个小姑娘,总不能因为人在尼姑庵,等她长大了就出家当尼姑吧?

但她们庵里又除非必要,素来都是自给自足,尽量远避俗世的。现在因为李婉宜的关系多了这些交集,已是极限。要是她再大点,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更是凡事诸多。

所以现在秦年雅的出现,对尼姑庵的众人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解了她们一直以来的难题。

加上李婉宜自己也乐意跟着走,那就更加再好不过了。她们并不需要李婉宜未来有什么回报,只要李婉宜自己过得平顺,能在力所能及的时候,记得帮别人一把,那就是大公德了。

所以李婉宜的事,在各方都没问题的前提下,处理得很顺利。

今天晚上秦年雅便能带着李婉宜,登上回上海的火车。

现在只需要等着尼姑庵的师父,将李婉宜的东西装好就行。此时一行人,暂时留在学校里。

李婉宜见秦年雅正细细问着庵主自己的一些事,比如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等等问题,心里感动得很。乖顺的又在一边坐了一会儿后,实在忍不住了才悄悄出去,前往洗手间。

等她从单间出来洗手时,又想起刚刚秦年雅对自己展露的关切,不由的便开心的自己个人儿在那儿笑。

正独自开心的时候,同班的胖女生便走了进来。见李婉宜独自高兴的样子立刻尖酸刻薄的“唉哟~~~”了一声,也不急着进单间了,反而双手抱肩站在李婉宜身边,一脸讥讽的看着她又说。

“你不会以为自己被上海来的富贵太太看上了,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吧?”

李婉宜不说话,只是默默的低了头。唇瓣微抿,连脸上难得展露的开心都重新收了起来。

可惜她这个样子并没让胖女生收敛,而且变本加厉的伸手孽了李婉宜的耳朵,来回拉扯的同时,用指甲掐她。

一面使劲儿一面咬牙切齿的说,“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被当做小猫小狗了而已!等人家宋太太腻了,马上就把你给丢了!到时候你只能睡在大街上,和野狗抢吃的。哈哈哈哈!”

胖女生笑声难听,又捏着李婉宜的耳朵,狠狠使劲儿来回拉扯了几次,见李婉宜不敢反抗,只敢任由自己欺负的窝囊模样后。轻哼了一声这才松开手。

而此时李婉宜的耳朵,已经被胖女生恰得通红破皮。仔细看还隐隐带血。

“……窝囊废。”胖女生洗了洗手,便将水珠子甩到李婉宜脸上后,这才趾高气扬的进了单间,关上门解决自己的私事。

李婉宜站在原处。咬了唇低头盯着洗手台半响后,突然转身拿起放在一旁打扫用的木盆,默默接了半盆水后。端着盆子走到胖女生在的单间。咬牙一死劲儿,水便从单间门上方,泼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胖女生难听且刺耳的尖叫声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李婉宜马不停蹄的将手上的空木盆也丢了进去,闷响后是胖女生的大哭声。李婉宜听了头也不回的连忙跑了出去。

她奔跑在走廊上,脸上的小惊慌慢慢的便被兴奋和开心代替。

最后李婉宜一面跑一面笑了起来,向来在学校缩着脖子,弓腰驼背恨不能藏起自己的她,第一次在学校里仰起头笑。

她要去上海了。

她要去上海了!

李婉宜开心又兴奋的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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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校长和庵主等人道别后,秦年雅和杜妈,带着李婉宜登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

虽说天津距离上海不远,但这时已是晚上近十点。等她们到了上海也已过午夜。这次出门只有秦年雅和杜妈两人,所以等杜妈把东西收拾好,火车已开出天津十几分钟了。

“小姐。”杜妈走回秦年雅身边,想说点什么。

但刚开口,秦年雅便伸了食指凑近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等杜妈止声后才低头看向趴枕在自己膝盖上,已经谁睡着的李婉宜。

秦年雅做了个手势,便和杜妈一起轻轻的将李婉宜抱上床。两人一起抱李婉宜时,才惊觉她很轻很瘦,惹得两人不由又交换了一个眼神,均感到心疼。

等李婉宜侧卧在床榻上后,秦年雅又帮她轻轻的掖了被子,甚至细心的将李婉宜的场辫从被子里拿出来,放在枕头边,这样小姑娘万一转身的时候也不会不小心压着,觉得不舒服。

等做完这些后,秦年雅这才起身,和杜妈做了个手势后一起出了包厢,在门外走廊上小声交谈。

“小姐,我们就这样把她带回去了,……真的好吗?”杜妈皱着眉。

比起担心自己,她反而更加担心秦年雅。

这么多年了,秦年雅和宋穆楠之间的相敬如宾,她早看得清楚。也不再想从前一样还抱着幻想,觉得姑爷终有一天会看到小姐的好,回心转意好好待她之类的了。

但这虽说不再幻想,但这几年宋穆楠和秦年雅的关系确实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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