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三章（2 / 2）

而此时此刻，整个船舱昏暗片，没有点灯，切寂静得仿佛与门之隔的甲板上如同两个世界。

兰多停顿了下，借着模糊的轮廓看见隐藏在墙壁阴影的床铺上那隆起的身影，看着那隆起的团似乎伴随着底下的男人呼吸均匀地起伏着，他松了口气，稍稍定神，正想要去将煤油灯点亮，却在摸索着碰到那摇摇晃晃的东西听见它发出“嘎吱”声轻响时，听见床那边传来声音：“不要点灯。”

兰多手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看了眼窗外，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夜晚，船舱内不点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借着天空星星点点的繁星光芒以及昏暗的月光，勉强地看清楚船舱里的大概轮廓……兰多舔了舔下唇，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弃了点亮煤油灯，摸索着慢慢靠近床边，黑暗之，他听见男人在床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翻过身来。

果不其然，下秒，他就对视上了那双在黑夜之依旧显得特别明亮的蓝色瞳眸。

“外面很热闹，”小白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疲倦，“怎么回事？”

“白天跟你说过了，他们准备劫持只法兰基的皇家商船船队，上面有来来自东方大陆的茶叶和丝绸，听说那是要送到西尔顿去——”

“你说什么？”

黑暗之，兰多只感觉到小白的声音瞬间紧绷了起来，与此同时，那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也忽然坐了起来——吓了他跳，他眨眨眼，莫名其妙道：“做什么反应这么大？白天不就说过了，你也没那么大反应——”

“白天我病得迷迷糊糊的，怎么知道你说了什么，”小白猛地皱起眉，兰多隐隐约约看见他似乎是抬起手将自己那头红发给弄乱了些，似乎有些急躁的样子，与此同时，他说话的语气听上去也有些糟糕。

兰多没怪他。

反而是相当抓得住重点的问：“怎么，你知道那只法兰基的商队来路？”

“是，我听到过些消息，那艘船上不仅有茶叶和丝绸，如果没猜错的话，还有名可能会参与政治联姻的公爵家眷在船上块送往西尔顿，本意是法兰基在位国王马尔修斯二世想要与西尔顿克里斯丁飞女王交好，原本，这次运货是准备交给西尔顿最大的皇家商业船队亲自跑趟来回的……”

兰多想了想，西尔顿最大的皇家商业船队……呃，不就跟他个姓么？顿时有些紧张问：“然后呢？”

“那船队的负责人拒绝了。”

“……”

“说没空，家里猴子跑丢了，满大海捞猴尸体呢。”

“……”

男人低下头，扫了眼这会儿脸上各种复杂的黑发年轻人，顿了顿后几乎是故意地问：“之前好像听你说，你也有支船队，然后船队上也是大副做主，大副的名字叫雷蒙德——”

“……”

“席兹号是你的船？”

兰多回答不上来，因为在小白的连串疑问之下，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如果是的话，那就糟糕了，你的船队现在处境很危险啊？”小白叹了口气，“如果这名公爵家眷在西尔顿海域范围内出了什么岔子，那恐怕克里斯丁飞女王也会怪罪下来，到时候，那个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她的邀请的船队负责人可能也要受到些……”

牵连？

小白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下去，兰多已经心惊肉跳了起来。

小白的番话说得他整个人都头皮发麻，先是阵担心雷蒙德脑子进水没事干嘛傲娇连女王的账都敢不买，紧接着又满脑子都是脏话将那胆大包天的迪尔从头到尾骂了万遍！

“不过这也好，你不是很讨厌——”

“没有！”

“哦。”小白微微眯起眼笑道，“没有就没有啊，那么大声做什么。”

兰多甚至来不及思考身边的人个小小的普通渔夫哪来这么多“内部消息”，而就在此时，谈话的两人忽然陷入了阵诡异的沉默，兰多正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不仅仅是他们船舱内安静了下来，此时此刻，上秒似乎还异常热闹的甲板上也跟着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耳边，只能听见他与小白彼此的呼吸声，以及此时此刻，从窗户外传入的海浪声。

除此之外，周围安静得可怕。

这样的安静完完全全地唤醒了脑海那还未曾远去的记忆，相同的经历让黑发年轻人隐约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顿时手脚冰冷得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不顾小白的阻拦，他手脚并用地急急忙忙爬上了床，踩在床上，探出个身子往外看去，果不其然，在那逐渐升起的海雾之，他可以看见在缓缓前进的莫拉号不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火光点点。

仔细聆听，似乎还有音乐声传来。

大半夜的，如此高调，除却那即将成为待宰羔羊的法兰基皇家商船船队，不会再有其他。

而与之相比，莫拉号像是无声的幽灵，靠近得悄无声息，令人毛骨悚然。

商船上的水手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的悲惨命运，就像是那天晚上在席兹号上喝醉了的水手……想到这个，兰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整个心脏仿佛都被只无形的大手捏住，变得分外难受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近在咫尺的距离，声格外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看来迪尔又想玩接舷战，他就擅长这个，速战速决。”

小白的声音响起，那沙哑却又隐隐约约可以听出磁性的嗓音，仿佛有无形的魔力般，让五脏六腑都在抽搐的黑发年轻人稍稍得到了缓解。

男人说话时，那灼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兰多的耳垂，他觉得有些痒痒，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耳廓触碰到了这时就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的唇瓣，那有些柔软的触觉让他缩了缩耳朵，然而站在他身后的人似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身上还严严实实地裹着那层厚厚的大被子，像是虫蛹似的立在兰多身后，双湛蓝的瞳眸瞬不瞬地看着窗外所发生的切……

从兰多所在的船舱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见甲板上发生的切。

黑暗之，他看见迪尔养得那只仓鼠十分灵活地顺着桅杆爬上去，爬到顶端时，小爪子挥舞，伴随着绳子发出“啪”地声轻响，海风之，属于莫拉号的墨丘利海盗旗挣脱了束缚，迎风飘扬。

“这是第面旗帜，般是海盗船的本旗，象征着海盗即将发起精工。”

小白凑到兰多的耳边说着，与此同时，那有些粗糙的大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了下黑发年轻人的耳垂，兰多被捏得又疼又痒，想要叫他停手，注意力却还是被男人说的话吸引了去——

“我今天看见他们共挂了四面旗帜……”兰多想了想，仿佛是受到外面压抑气氛的影响，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说，“还有枚沙漏。”

兰多语落，感觉到那把玩他耳垂的大手微微顿，紧接着，那几乎放在他肩膀上的大脑袋以近乎于不可察觉的弧度微微点了点头：“嗯，沙漏是计时器，般沙漏倒置象征着进攻开始，海盗们大概会在沙子流光之前结束战斗；至于旗帜，看个人习惯不同，有些海盗不用那么多面旗，但是迪尔很要面子，他在意人们对于海盗还有些‘海上绅士’这样荒谬的名声，所以，他似乎将古老的规矩贯彻到底了。”

小白语落，兰多下意识地问：“什么古老的规矩？”

“嘘。”

小白放在他耳朵上的手指头滑，压在了他的唇瓣上，而这个时候，兰多看见在他们的窗外，甲板上已经发生了些变化——最开始是因为莫拉号的逼近终于被那只船队的人们发现，在音乐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欢声笑语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莫拉号停止靠近，在船只停下的同时，兰多听见在法兰基的船队甲板上传来了惊恐的呼叫声。

莫拉号的甲板上依旧沉默，只不过在那惊恐的呼叫声停止后，不知道是谁充满了嘲讽地冷笑了声。

兰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在等待着，眼睁睁地看着场完完全全属于海盗与被掠夺者之间的残忍掠夺即将在他眼底展开。

压在唇边的手指拿开，此时小白挨兰多很近，近到他几乎可以听见他因为发热而有些粗重的喘息……腥咸的海风吹过，兰多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面墨丘利海盗旗迎风飘扬，似乎耀武扬威地向着猎物展示自己的身份。

在兰多的脚下，莫拉号的甲板上所有的海盗都按兵不动——等待了会儿，似乎是当那皇家商业船队的甲板上，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海盗即将来临时，兰多看见，那还停留在桅杆上方的骚包仓鼠再次挥舞了下自己的爪子。

这次，第二面旗帜随风展开——那是面纯白的旗帜。

在兰多的印象，白色旗帜应当是象征着“投降”的意思？-

这时，男人的声音重新在兰多耳边响起，那声音又沉又缓，在他说话的过程，兰多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胸腔因为发生而产生的震动：“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古老的海盗们流传下来的规矩——白色旗帜象征的确实是‘投降’没错，但是在海盗的世界里，白色的旗帜代表的并非不是海盗船本身在投降，而是在表明身份——明示猎物船队降下所属国家的旗帜，乖乖投降……如果猎物拒绝投降，他们就会升起今晚的第三面旗帜，就是你看见的其黑色的那面，黑白两色旗帜同时飘扬，代表着海盗们的宣言——不把猎物擒获，誓不罢休。”

不把猎物擒获，誓不罢休。

“……”

听着小白说的话，兰多沉默，脸上的表情却明明白白地表示了自己难以掩饰心的震惊，他的目光游移，最后固定在了那还被缰绳束缚，并没有放开的旗帜，红色的那面，红色，最为接近鲜血的颜色……

兰多顿了顿，却还没等他来得及询问，就听见小白靠在他耳边缓缓道：“海盗有些他们自己的规矩，比如在非特殊情况下，他们不会动良家妇女根手指头——他们只是要钱而已，相比起将那些忠贞的贵族小姐们怎么样，他们更喜欢用完整的她们去换大笔的赎金，然后到岛屿上花钱过上个火辣又足够你情我愿的夜……”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黑发年轻人的侧脸——盯着那脸上月光之下近乎于不可见的细小绒毛，他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现在法兰基的商队的船队上幸运地有位拥有些关于海盗的常识并且脑袋清醒点的人，那么他可能就会帮助指挥官弄明白自己跟莫拉号的实力差距——”

在小白缓缓的说话声，兰多隐隐约约听见了争吵的声音，而这争吵声是从法兰基船队那边传过来的，说的话很快很急而且是法兰基语，兰多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那放在他耳朵上揉捏的粗糙手指头微微顿——

“幸运的是，他们的船上好像还真有这么位有智慧的人。”

“嗯？”

“不幸的是，他好像军衔不够高，没有办法去说服他们的指挥官。”

“……”

小白摇了摇头叹息道：“莫拉号并非浪得虚名，在整个巴比伦海上，能与之抗衡的船队并不多，它在海岛也属于年轻的佼佼者……如果法兰基那边的指挥官清醒些，能搞清楚事情轻重及时衡量事态严重性，恐怕还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少，比如他们现在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在红色的旗帜飘扬起来之前，自认倒霉立刻投向，最多也就是损失些财务，至少船上最重要的人还不会有危险——”

小白的话还没有说完，而兰多正想问小白红色旗帜代表什么——只听见那争吵的让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片刻死般的寂静之后，在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天边响起了“呯”的声巨响，紧接着，莫拉号发出了“嘎吱”“嘎吱”船体震动的声音，整艘船开始剧烈摇晃，兰多眼睁睁地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法兰基的护航航开火了！

震动的船体让兰多踉跄了下差点儿跟头从窗户翻出去，好在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眼疾手快把拽住了他，与此同时，他似乎听见了耳边传来了小白声惋惜的叹息……

“——敌人进攻了船长！准头不怎么样，左船舷被擦了块，现在船舱似乎有些进水，废了大概门炮口。”

“能不能修？”

“——能，大概要十分钟！”

“给你十五分钟，去修，修不好自己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去死——其余的人准备进攻，冲锋队长？沙漏倒置，开始进攻！”

迪尔语落，整个甲板上的人都开始动了起来，而法兰基的进攻仿佛只是象征着个开始，接下来的短时间内，无数的炮弹迎头向着莫拉号所在的方向发射而来，而莫拉号的甲板上在最开始的骚动之后伴随着他们的船长明确指令放下迅速地恢复了镇定，整艘海盗船动了起来——当巨型船体缓缓打横，四十五门大炮炮口对准法兰基船队，与此同时，在莫拉号后面的冲锋队长们拥有的船只如同幽灵般上前顶着炮火掩饰在了莫拉号的前头！

莫拉号上，甲板上的海盗们抓起了自己的武器，兰多看见桅杆上的骚包仓鼠将那象征着“进攻开始”的沙漏倒置。

当沙漏无声地开始流淌，在兰多近在咫尺的距离传来炮火发射的嗡鸣，脚下的船只微微颤动，发射出的炮弹抛出了条完美的弧线，而后，准确地落在了右边那搜护航船只的左侧，“轰隆”声巨响，将那护航船只炸出了个巨大的窟窿！

第击即！

法兰基船队陷入片混乱，相反的，莫拉号甲板上海盗们却沉浸在嚣张的欢呼声，气势瞬间以压倒性优势被拔高万丈！

迪尔船长满意地翘起唇角，又仰起头，瞥了眼桅杆最上方，懒洋洋地勾了勾手指，那仓鼠见他这个手势，瞬间兴奋地“叽叽”连续叫了几声，紧接着爪子又挥，兰多的目光之，最后的那面鲜红的旗帜也终于挣脱了束缚，伴随着“啪”地声绳索断裂发出的轻响，黑夜之，迎着海风伸展飘扬！

站在船上之，黑发年轻人的双眼仿佛都被这红色旗帜鲜血般的色彩染红，胸腔的心脏不安地疯狂跳动，他转过头，近乎于有些口齿不清地把抓住了身后的男人：“红色的旗帜又代表了什么？”

小白深深地看了面前满脸苍白的黑发年轻人眼。

“当红色旗帜升起，意味着屠杀的开始——那是只有海盗船长亲自下令才会被允许升起的旗帜，也是对于猎物最后的死亡：宣言猎物旦被擒获，觉无生还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