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表妹(1 / 2)
翌日,郗翰之果然领兵出发。
战船早备,八万大军溯淮水入泗水,一路进抵下邳,将战船、辎重等留此处,余部分兵马驻守,其余则改陆路而行,往琅琊攻去,时恰是六月末。
此时早已进南燕境内。
鲜卑人骁勇,郗翰之甚谨慎,为防其背后突袭,每过一地,皆筑战壕堡垒,留人把守瞭望。
然少主晏怀南仍旧恃勇轻敌,全不将已入国境的晋人放在眼中。征虏将军公孙洪翼屡屡劝谏,皆被驳回,无奈之下,只得迂回献策,一说坚壁清野,断晋人粮草补给,二说以大军凭大岘山之险,据守不出,令晋人耗尽补给,最终铩羽而归。
晏怀南犹豫再三,又与众臣商议数日,方决定采纳公孙洪翼之策。
然已是七月中,为时已晚,待燕人将士近大岘山时,郗翰之已一鼓作气,率军越过大岘山。
无奈之下,晏怀南只得亲自出征,与公孙洪翼一同领兵至临朐城抵挡。
一时双方遭遇,迎来一场鏖战。
晏怀南派公孙洪翼率先领骑兵前出迎敌,郗翰之则以帐下素骁勇之卫广为前锋,迎战。
公孙洪翼虽为南燕征虏将军,朝中肱骨,到底已年老体衰,仓促迎敌,自然吃力异常。
反观卫广,常随郗翰之麾下,年轻力盛,战绩颇丰,此番得为前锋,愈发奋勇。
二者遭遇,形势明晰,卫广大胜,公孙洪翼战败退走。
郗翰之趁胜追击,以四千战车分左右两翼,与骑兵、步兵间杂,向前推进,逼晏怀南率军一战,同时又派刘澍恩等领三万人绕至燕军背后,趁势攻入临朐。
如此,燕军见势不对,忙护少主晏怀南奔逃。
郗翰之趁胜追击,斩其将十余人,逼其败走广固城,据守不出。
郗翰之遂兵围广固,一面招降军民,笼络人心,一面就地驻扎,耕作取粮,自给自足。
晏怀南已至绝境,无法,只得悄悄派人出城,逃亡后秦,向后秦国主姚琨求援。
……
已是九月深秋,寿春的天气已然转凉。
阿绮裹着厚厚的一身长袍,颇不情愿地同戚娘在院中散步。
“还未下雪,我便已穿了这样多,往后若再凉些,我可该怎么办?”
戚娘却一点也不敢怠慢,挡住她想伸出解扣的手,正色道:“外头风大,女郎体弱,宁愿捂热些,也绝不能受半点寒!”
阿绮拧着衣角,盈盈的眼眸撒娇似的,道:“好戚娘,近来医家都道我身子好了许多,不必再这般小心谨慎。这厚厚的袍子披着,教我走起来多累呀。”
饶是戚娘照料了她十余年,也禁不住她这般娇俏可人的模样,忙移开视线,坚定道:“就是真好了,咱们也不能任性。”
阿绮见挣扎不过,索性也不再散步,嘟着红唇赌气似的回屋去了。
屋里,翠微正和另一个小婢各捧了料子仔细地绣鞋面,不及掌心大的小鞋上,流云纹样已初现轮廓。
阿绮脱下厚重外袍,凑近一看,禁不住夸赞道:“绣得真好。”
翠微掩唇轻笑,道:“女郎可要开绣两针试试?好歹是送给将来的小外甥,做姨母的总该亲自动手才是。”
因崔萱已怀了身孕,阿绮近来便惦记着要替她未出世的孩子做些衣裳鞋袜。
可她从来不擅针线,就连献给婆母的衣物,也是由崔萱代劳的,孩子的衣物更要心细些,只好由翠微等来做。
她思来想去,也只能帮着描了几幅花样。
阿绮红着脸道:“这是给阿秭的孩子的,可不能交我绣。”
众人一时笑了。
戚娘心软,见她为了堂姐有孕一事这般欢喜,自己却与夫君感情不睦,不知何年何月才会有子女,心中怜意更甚,上前道:“昨日婢去问了工匠,长命锁再有几日便能做好了。”
前几日,阿绮特意寻了不用的金饰来,又亲自绘了纹样,交给工匠替孩子做一枚长命锁。
阿绮闻言,自然道好。
“算算日子,阿秭怀胎已近五月,待长命锁做好了,咱们便收拾行囊,往宁州去一趟。”
戚娘问:“使君还未归来,女郎,可要等使君归来,咱们再往宁州去?”
她总觉使君性子粗糙些,而阿绮又不愿多理会他,两人一直这般僵着,若是哪日使君当真被惹恼了,吃苦的总是阿绮。
阿绮却毫不在乎,摇头道:“不必等他。他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可阿秭却只有四月便要生了,咱们从此地过去,路上行慢些,也须得一月时日,我不想错过孩子出生的时候。”
实则除此之外,她也不愿留在寿春,还有另一层缘由。
前几日,刘夫人已告诉她,再有不久,郗翰之的表妹红夫便要来了,眼下正命人替陈红夫收拾屋子。她知晓这陈家表妹来投奔的目的并不单纯,实在不愿多费心思应付,届时那二人嫁娶自是与她无干。
戚娘知阿绮与堂姊感情甚好,想了想,道:“既如此,女郎便早些同老夫人说了,也算对长辈有交代。”
阿绮应下,当日便往刘夫人处说了。
刘夫人自也没有阻拦,只嘱咐她路上多带些侍从,山高路远,定要照料好自己。
……
数日后,日中时分,寿春城外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宽阔道上,正有一辆马车前后各数个仆从簇拥着,一路不疾不徐行来。
那马车虽不如勋贵之家那般华丽宽敞,却也比寻常小户人家的气派许多。
车中正坐一约双十年华的年轻娘子,一身浅色素净的襦裙,面容尚算标致,未施粉黛,一双清秀的眼眸下有淡淡的乌青,显出几分憔悴之色。
此人正是丧夫不久,自新安一路北上寿春,投奔表亲的陈红夫。
此刻她面上丝毫未见喜色,却只正怔怔望着手中正捧的一细巧银项圈,恍惚有几分挣扎。
那项圈上坠了三颗指甲大小的银铃,随着车中颠簸,发出清脆响动,看来当是件婴孩之物。
直到马车外,有仆从靠近唤道“已到寿春了”,她才恍然醒悟,将那银项圈收起,掩住面上异色,道了声“知道了”。
城门处,早有刺史府中所派十余仆从,替刘夫人前来迎陈家娘子。
等了近一个时辰,众人皆有些疲乏,此刻不知是谁偶一翘首,便忽然扬声道:“那便是陈娘子的车架了吧!”
其中一个赶着上前询问,待确认身份后,忙冲众人挥手示意。
一时车马停下,与刺史府中仆从问候过后,方继续往城中去。
刺史府中,刘夫人早等得有些心急了,派人去问了数回,终于知要来了,遂亲自由婢子搀着到府门处去,一见马车进来,忙上前去迎:“红夫,你可来了!”
红夫忙下马车,三两步上去,扶住刘夫人,眼含热泪地唤“老夫人”。
刘夫人乃郗翰之养母,并非红夫姨母,遂只唤“老夫人”。
二人原在一处居了多年,情谊深厚,此刻俱仔细地打量对方。
刘夫人因到了寿春后,好好将养着,模样已比先前圆润有福相了许多。
倒是红夫,年纪虽不大,却因丧夫落难,只过了半年,便看来憔悴了许多。
刘夫人隐隐知晓她家中出事,此刻见了人,更心疼不已,忙握着她手,边往里去边道:“不过半年未见,红夫如何便憔悴了?”说着,又四下张望,问,“怎不见田儿?”
田儿乃红夫之子,算时日,当还不满一岁。
红夫十六出嫁,夫君李丰,本是新安郡中一军户。去岁红夫又生了儿子田儿,一家人原过得比寻常百姓好些。
谁知自二月里刘夫人离去后,李家便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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