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再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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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不上也厌恶这样的人,“不劳您费心。我目前进展良好。”

这话是真的。我早就不是最初那个对文坛一问三不知的家伙了。我的文字称不上古朴典雅、称不上风趣幽默,文体也中规中矩……可我仍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但太宰治只是漫不经心地笑,“是吗?”

或许他认为我只不过是大放厥词罢了。

他盯着我,十分笃定。

“我在afia等着不成器的家伙找我忏悔,要记得像小狗一样乖喔。”

说到这儿,太宰治轻飘飘瞥了一眼中也手中的红酒,“如果我开心了,也不是不能送你真正的etr。”

etr,酒中皇冠,价值不菲而又产量稀少。这是中也念念不忘的梦——他是个酒鬼,偶尔醉酒的时候没少既凶巴巴又委委屈屈地念叨着“etr”的名字。

我也因此对etr起了几分兴趣,可那种酒哪是那么容易买到。中也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一些山寨货。

因此,听到太宰这样的话,我和中也都有些丧气,偏偏太宰治好像以此寻到了突破点,恶趣味地说了一连串,“不光如此,还有高定的貂皮大衣……”

老实说,我和中也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俗物,年轻的港黑干部见惯风帆,更是不会在意。

他一个劲儿说这些,倒像是跟我拗上了气,和小孩子那种“我说了它就是好”的心情如出一辙。

果然,在我和中也干巴巴地应声之后,太宰治心满意足般扔下一句,“我有预感,很快我们就会见面,芥川。”

这之后,太宰治便干净利落地离开了。

我发自内心地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82年的拉菲、貂绒的大衣。

少了太宰治这个麻烦,我和中也很快就买好其余的东西。本来应该直接回基地,但因为天色较晚,加上林太郎盛情邀请(最近他和中也的关系十分亲密),我们最终决定去他的诊所呆一晚。

晚上的时候,林太郎问,“白天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我打算隐瞒太宰的事,但中也却直言不讳说了出来。

“碰到了一条讨厌的青花鱼。是之前找芥川麻烦的混蛋家伙。”

“像青花鱼?”林太郎面露茫然,“我们港、口绷带厂没听过港黑有这号人啊。”

我伸出手详细比划着,“唔,他长着黑色的头发、卷卷的,眼睛很透明,穿着件咖啡色或者黑色的大衣、缠着古怪的绷带……”

我话还没说完,林太郎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他脸上一贯从容的笑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微妙的神情。

“……是我的失职。”林太郎这样说。

他脸上那种神情我一直参悟不透,直到很久之后,一切真相划开迷雾在呈现在我面前,我才想出一个合适的比喻,简直就像大风大浪刮倒了风神庙。

我不觉得这是林太郎的失职。太宰治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麻烦。林太郎于我,从来没什么抱歉,而是恩惠。

是林太郎主刀为昏迷不醒的镜花母亲做了开颅手术,她得以苏醒,也因此减轻了我的负罪感。

我很想为林太郎做点什么回报他的好意。

但某天,当我提及这点,林太郎却婉言谢绝了。

“我帮你也是为了自己。”林太郎摊了摊手,无奈地耸耸肩,“谕吉那家伙在老师面前简直是个大嘴巴,明明当初还是个闷葫芦……如果让他知道了……”

我被林太郎夸张的形容逗乐,对他话里让沉默稳重的福泽先生变成那样的老师也十分好奇,“林太郎的老师是谁?”

“福泽没和你说?”林太郎很惊讶,“上次他说送了你一本老师的著作。”

门?

这么说,“是夏目老师吗!”

不用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眼睛亮晶晶,倘若我像狗、像猫一样有条尾巴,想必已经很欢快地晃动着罢。

林太郎好笑道,“什么啊,果然小鬼头就是小鬼头,不管多黑心、多敏锐,听到喜欢的人都是一个样子吗?”

我被他说得极不好意思,但又确实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只好更紧地握着笔,嗫嚅着说,“林太郎就体谅体谅我吧……等等,这就是说,林太郎和福泽先生是夏目老师的弟子?”

倘若我也成了夏目老师的学生,福泽先生和林太郎不就是我的同门师兄吗?!这样一想,在老师弟子面前做出这种样子什么的似乎更加令人难为情了。

好在爱丽丝阴差阳错无意间为我解了围。在一旁摆弄着洋娃娃的她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歪着头说,“林太郎羞羞脸,不知羞!”

“诶诶?爱丽丝酱~怎么能那样说我,我要伤心死了~”

“明明自己也特别喜欢,还偷偷拿了弟子好不容易得到的亲笔签名!”

这事要换成我,尴尬得怕是鞋底都要戳破两个洞,但林太郎就是林太郎,居然若无其事地换了话头。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要说小孩子了,即便我这样的大人有时候也控制不住砰砰砰的心跳啊。”

“我的部下们为了追书荒废了工作,勉强算是我弟子的家伙疯狂地迷恋你,就连我的老师也时不时打电话在我耳边唠叨你……这样看来,我的行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说到这儿,林太郎放下茶杯,额头忽然出现黑线,“等等……大家都不务正业,这样下去组织绝对会完蛋的吧,呐,怎么办啊,爱丽丝酱?”

“笨蛋林太郎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写出更好看的小说……这样大家都会成为林太郎的粉丝,工作效率会biubiu提高许多!”

林太郎眼睛登时亮晶晶的,他向来爱宠爱丽丝,可仅仅因为后者的戏言且真的打算动笔,也未免过于夸张了些。

“老师,请教教我写书吧。”

我感到自己被架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且林太郎毕业于东大医学系,知识和阅历都比我丰富许多,我怎么好意思再班门弄斧?

我这样说,林太郎却笑着摇摇头,“打动人心的并不是阅历和知识,而是一种令人颤栗的才能……”

起初我并不明白林太郎的意思,直到有一天他为我放了帕克尼尼的小提琴曲——那种魔鬼般剖析人心的感觉真令我毛骨悚然。

那时的帕克尼尼才不过十几岁。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都做好赶鸭子上架的准备了,但临到头,林太郎自己却爽了约。

在约定时间到达诊所的我看到的只有镜花母女和林太郎的一张字条。

“事急勿念,谨祝安康。”

或许林太郎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这天不愉的事情不只这一件。

当我晚上回到羊的基地的时候,基地里乱糟糟的一片,很可能是又有敌人进犯,然而我却并不在场。

基地里只剩下真纪一人,她的眼眶哭得通红通红,见我回来,顿时哽咽了声音,“有群黑衣人一进来就乱砸一通。我拦不住他们……”

“中也呢?”我沉着声音。

“他和大家去追查黑衣人了。”

“去哪了?”

我放下书包,准备动身,真纪的抽噎声在身后听起来哀哀怨怨,蛮可怜的。

于是我安慰她说。

“放心吧,中也那边一定没事的。”

虽是这么说,从我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却带着点滞涩。

这种时候,真纪倒担忧起我来,她起身拿了一杯水,递给我,说,“龙之介,喝点水吧。里面加有红豆蜜呢。”

其实我并不渴,也没有心情顾虑这种事情,但不忍心拂了真纪的好心,她那副样子就仿佛只要我一拒绝,红通通的眼睛立马就能掉下泪似的。因此只好浅浅抿了一口。

真纪见此,表情很是忧虑,“龙之介也要照顾好自己,中也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这时候,我的思维却猛然袭来一股温暖的困倦,像躲在大冬天里的棉被,让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可我称得上是精力充沛的那种人,即便为了读书熬夜很晚,可哪怕是凌晨四五点钟起也不会困倦。相反,那时倒恰恰是我思维活跃的时刻,我的灵感常常如泉水涌流,孜孜不倦地奋笔疾书。

眼下的事对我来说过于奇怪,我看了眼真纪,她神色忐忑,两只手自然垂下,不自觉卷着衣尾下摆。

【她在水里放了东西?我是说除红豆蜜以外的。】我其实有所猜测。

【这你得问你的“好伙伴”了。】

罗生门的声音里有股愠怒。

那点迷药对我来说似乎只有一丁点影响,完全软弱无力倒也称不上只是四肢稍微有些麻痹感、精神困倦不已。罗生门的使用也毫无影响——以为我只是个普通人吗?

于是乎,我打算将计就计看看真纪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只一会儿,我便借着咳嗽频频打了好几个呵欠,“真纪……我马上就去找……”

话没说完,我已经顺势窝到在椅子上,像是再也熬不住,沉沉入睡。

在沉默好长一段时间后,真纪迟疑着小声唤我。见一直都没有回应,她这才呼出一口气,咬牙道,愧疚又安心,像甩掉了一个大包袱。

很可能我的猜测是对的,因为真纪自己低声喃喃起来。

“对不起,龙之介。可他们说,只要交出你,就不再找羊的麻烦。

“……你很好,可请你离开这吧。”

真纪不知道——我一直醒着,还把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很快便呼啦啦来了一群人,领头的声音很是沉稳。

“带走,老板指定要活捉。”

约莫过了二三十分钟,我被人从卡车上推搡着抬了下来,扔到了似乎墙根的地方,随后我听到这些人远去的脚步声。

虽说闭着眼睛看不清东西,但最基本的光感还是有的。倘若外面是白天,有自然光,眼皮那里会浮现出像暮霭般暗沉的光,可若进了室内,眼前便是乌漆漆的。

眼下我的情况属于后者,看起来我被带到了一个幽暗的房间。

静悄悄的,叮铃咣当的轻浅碰撞声和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清晰可闻,然而这一切都带着死寂。

有人轻轻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脸颊,力道并不重——是那种触之不及却竭力碰碰的力度。我作势这才清醒般懵懵懂懂揉了揉眼睛,问“这是哪儿?”

“这可是议员大人的地盘喔。”

!!

我惊讶地并不是这里的方位,而是这个声音的主人。这究竟是何种厄运才能让我在短短几天之内碰到太宰治好几次!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前几日气势非凡的家伙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落毛凤凰。

太宰治被束缚在银制的十字架上,细得一捏就碎的手腕套在旁边的吊环中,那吊环极大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大概只能再往外延伸两三公分远,看来或许刚刚脸颊上的触感便是他的杰作。

微微蜷曲的头发湿漉漉地成了一绺一流,太宰治虚弱地喘着气,看起来受了不少折磨。

眼睛里的幽深也越发浓重,几乎与这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无论是哪一方面,太宰治的情况都不算好。

但发现我认出他之后,从他的眼角氤氲开暧昧的笑意,他用甜蜜的语调说着讽刺的话。

“怎么,芥川——这就忍不住了?我的狗为了救我不惜以身犯险吗?”

“虽然忠诚却过于愚蠢了。”

太宰治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即便修养再好的人见了他也忍不住自愧修行不够。况且,我从来算不上这种人。

照常理来说,我是辩驳不过这家伙的,然而我想到了前不久偶遇的事——现在我真是不禁庆幸起来,那真是绝妙的讽刺。

“你曾说,下次见面便带我见见世面……”

停了会儿,我特意打量几眼他现在被束缚着的姿态,缓慢、一字一顿地说:“82年的拉菲?”

太宰治:“……”

我又盯了盯他沾有血渍的大衣,不少地方已经从深咖啡色变成凝固的黑红色。

“高定的貂绒大衣?”

太宰治依旧无话可说,好半天才鼓起脸颊,像个气鼓鼓的河豚那样哀怨地说。

“那也比愚蠢的你被绑到这里好——我们可不一样啊。”

我笑了笑,心想,我们当然不一样,我是将计就计一并解决麻烦的,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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