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真是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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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你认识了?如何?”

我看了看夏目老师,又看了看移开目光不忍直视的绫小路,忽然悟了。

此刻一定是梦吧?

或许我压根就不是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一定切腹自尽了,死于过蠢。

难以想象我芥川龙之介居然活到了此刻,我想这都有赖于夏目老师的宽宏大量。

我万分惶恐地解释说,一切只是个误会,都是因为夏目老师和曾经那只死去的三花太像了,所以才忍不住又摸又抱。

可我本人对夏目老师一点不敬的意思都没有啊。

夏目老师听了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和缓,但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

就好像我没有把握到重点似的。

这是事后绫小路和我说的——虽然他现在早就溜之大吉躲到了一边。

夏目老师指了指不远处五彩斑斓的袋子,用烟斗敲了敲桌子。

我忽然间福至心灵,起身取了布袋递给夏目老师。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老师要是能因此开心起来就好了……

然而夏目老师一打开袋子,胡子急得都翘了起来,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小鱼干呢?”

“夏目阁下得注意健康饮食啊——诶?这可不是我说的,您要找找绫小路议员呗。”绫小路懒洋洋回话。

夏目老师这才悻悻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我和我未来的弟子好好谈会话。”

“要不要这么幼稚……”绫小路嘟囔着离开了。

现在小书房里只有我和夏目老师两人,他正坐在桌子前,我呢,则坐在离他有几公分之远的椅子上。

我们沉默了有一阵子,夏目老师倏忽往门外和窗口那里打量几眼,然后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偷偷掏出看起来早就珍藏的小鱼干,塞到我手里。

“喏,尝尝,好不容易藏下来的。”

我呆呆地接了下来,再呆呆地塞到嘴里。怎么说呢,夏目老师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夏目老师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和蔼可亲地说,“很久之前就想这样坐下来和你说说话了。”

我下意识回答说,“我也是。”

“龙之介…就这样叫你可以吧?”

我点点头,视线随着他的手定格在某个盆栽上,我猜那应该是吊兰,浅色的花骨朵刚刚开放不久,却已经生机盎然了。

“没想到当初随手撒下的种子现在已经开出了漂亮的花朵……”

我看向夏目老师,他的脸上满是笑意,我觉得那里面甚至含有骄傲的意味。

可我又在想,是不是只是我自作多情呢?

“不要自谦,龙之介。你足够优秀。”

和太宰治、绫小路之间的种种,让我极其讨厌被看透内心。

可不知为何,当这个观察者成了夏目老师,那份反感像蒲公英的种子,轻轻一吹就没了踪影。

“即使是我,也没有料到你会走到这种地步——虽然这和我的预想是有些差距。”

“预想?”

夏目老师摇摇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冒牌货的事情不用担心,你的文学之路不会因为这等小人蒙上阴影——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都这样想。”

他起身,一把按住我的脑袋,我以为他会像林太郎那样使劲揉成鸟窝,但老师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像给我打气似的,“我一直在注视着你,期待着你的成长。”

夏目老师的话让我鼓起勇气,“……那夏目老师,我将来在东大读书时您能成为我的老师吗?”

せんせい,同一个单词也有不同的意义。我想成为夏目先生真正的弟子,而不仅仅叫着一个谁都能叫的称呼。

夏目老师点头答应,他顿了顿,又说,“但你要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东大。至于学籍的事情不用担心——人过来参加入学试就好了。”

其实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但夏目老师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他说,“这么做不是刁难你,只是作家大多穷困潦倒,倘若你再没有文凭、一二技能用以糊口,如何保证笔下所写之物即心中所想?”

我确实是抱着以写作为一生职业的打算,夏目老师正是知道了这点,才发自内心为我着想吧。

我正这样想,夏目老师眨眨眼,“不然,岂不是小鱼干都买不下了?”

所以是小鱼干吗?莫名丧气了,但我还是想了想,学着老师的样子,皱眉道。

“不,是我的话,应该不是小鱼干,而是红豆沙。”

我在夏目老师这里呆了好几天,其间一直泡在他的研修室里,老师的资料也任凭我翻阅。

甚至有一次,我看还不下心翻到了他和其他评委的信件,似乎来自某个叫安吾的家伙。

我只不小心瞟了一眼,却偏偏就是那么巧看到了我的名字,我可擅自打开老师的信又不太好,只好拼命忍啊忍住好奇心。

有一天下午,夏目老师很好笑地把信给了我,说,“我和绫小路打赌说看你能憋几天,我心想你年纪性子急,肯定忍不了多久,就说三天,没想到你跟个老头子似的,生生枯坐了五天!”

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对不起?”

“你是该对不起!”夏目老师痛心疾首道,“我们的小鱼干又没了!”

“啊。”所以只是为了小鱼干吗?

又过了几天,《文艺春秋》忽然公布了本届文艺赏提名者名单。

罗生门——我鬼赫然在列。

提名语是“由于他那至为敏锐的洞察力和玄奇的想象力,创造出一个光怪陆离的神话世界,并借此影射当代芸芸众生。”

除此之外还有包含飞——田中太郎在内的其余四篇,总计五篇。

评委对于飞——田中太郎的评语是,“人之软弱不足以承作品之沉重。怪哉。”

通常情况下,评委是不会对入围作品做出如此评价的。这么说的话,是夏目老师吗?

我拿着文艺春秋兴冲冲去找夏目老师,然而令我失望的是——绫小路说他早上就不见了人影,又和我转述了老师的话。

【我去采生了,绫小路那里有一封给你的邀请函,这是安吾和我为你争取来的,如果有空不妨去颁奖现场看看。不想去的话就算了。】

【但从我私心而言,年近半百的我偶尔也有争强好胜的心思——我想让那群老家伙看看我看好的少年有多么出色。】

先抛开文艺赏典礼的事吧,中也和银他们已经催了我好几次,让我快些动身回横滨。只是之前这里因为有着夏目老师的存在,我迟迟不肯回程。

既然现在夏目老师走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打算,何况唯一熟悉的绫小路似乎也要离开,他总是行色匆匆,像身后有只凶恶的猎人在追赶。

坐电车回横滨的时候,在二等座的车厢里看到一个戴着塌帽子、鼻头红红的姑娘咬着笔帽,对着摊在面前的习题册冥思苦想,我忽然有所预料——这或许就是我不久的将来。

一阵恶寒。

回到侦探社只歇了半天,这股噩梦般的预料成真了。福泽先生——现在或许要叫同门师兄?

显然他从夏目老师那里得到了某些内幕,而后又把这些内幕告知给相关人士。

于是接下来好些天,他们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每天脑袋里、嘴里都重复着这样的话:“听夏目阁下的话好好看书啊。”

定时发送,绝无例外,让我万分苦恼。

但因为着实担忧真败在临门一脚上,我还不得不硬着头皮看天书。

福泽先生学识渊博,又颇为精通数字,任数学再怎么高傲也不得不臣服,可他每次讲解总是从前提嗖一下跳到了结果,我这等愚人真是难以理解。

国木田倒是颇为擅长,可每次轮到他,他总是迷之微笑,“想不到我也成为老师的老师了……”

遂此路依旧不通,其余的就更不用说了。

折腾几天后,福泽先生宣告计划失败,他决定找外援。

福泽先生的外援毫无疑问又是林太郎。

我很苦恼,林太郎也很苦恼。

可福泽先生委婉地透露了秘闻,“其实,你要知道……横滨——不,起码我有所耳闻的人里是没几个文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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