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吴越虽小 但套路可不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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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张鉊问裴坚这话,是大有深意的。

        如今我张圣人讲究忠义,像裴坚这样的,没有一点冠冕堂皇的理由,张圣人是不可能收的,免得污了名声。

        吴越国再是恭顺,那也是割据之地,裴坚说到底,并非周国之臣,而是吴越之臣。

        他不能给张鉊一个说得过去的投靠理由,张鉊就肯定不会接纳他。

        而且连这点也想不透的,想来也是个庸碌之辈,用庸碌之辈做内应,往往是得不偿失。

        好在裴坚并非庸碌之辈,历史上他可是得到后周谥号文宪的吴越丞相。

        所以只是略略思考,他就明白了张鉊这么问的用意,斟酌了一下语气,方才缓缓的说道。

        “臣本河东之人,祖上流落浙西,方得活命,父子两代人均受钱氏恩遇,出仕为官,若以忠义论,当为钱氏效死。

        惜乎文穆王山崩以来,钱氏不宁,内有君臣相斗,外结兵祸绵延,一年而换三主,天下为之侧目。

        今胡进思等挟持幼主,内牙兵不听调遣,比之昔年魏博诸镇,不妨多让。

        臣深恐他们加害主上,又无力护卫,但想来圣天子以忠孝仁义治天下,必不能见吴越两年立四主之事发生。

        钱氏大王俶若是心怀忠义之人,自然知道纳土献表归于国家,才是正道。

        臣所欲,就是点醒钱氏大王,使其归于正途,又欲借圣天子威势,震慑胡进思等辈,使其不敢再造次。”

        说的不错,张鉊都想鼓掌了,而且他要的就是这个觉悟,至于理由是什么,并不是那么关注,更何况这裴坚找的理由,那是相当不错。

        别的不说,就像裴坚说的这样,若是在他张圣人大力宣传忠孝仁义特别是忠义的时候,钱弘俶又被胡进思等人废黜,吴越国内发生两年换四个大王的事,这不是打我张圣人的脸吗?

        裴坚话一说完,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张鉊的心思,因为张鉊已经亲手把他扶了起来,态度更是非常之和蔼,明显是准备接纳他了。

        裴坚不由得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痛瞬间让他清醒了一点,心里更是不断告诫,千万不要把绍明天子这种开国雄主当成钱元瓘、钱佐那样的君上。

        “胡进思此人如何?可是操.呃,可是王导、桓温那样的权臣?”

        张鉊刚想说操莽之辈,但突然想起,人魏武帝曹操可是皇后一家名义上的祖宗,赶紧将对比换成了不那么准确的王导、桓温。

        裴坚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胡进思此人,虽有跋扈之举,但并非是王导、桓温之辈。

        它早年追随武肃王,颇有战功,其后历二主,握有实权,但也并未起不臣之心,只想保住家族富贵。

        且吴越国与大朝不同,大朝乃是圣人一手建立,其余诸名臣将帅不过是追随者。

        但吴越以杭州八都起家,忠肃王当年是被推举上位的,其后也多借重浙东、浙西豪强之力。

        因此钱氏虽是大王,但并不能一言而决国家大事。”

        张鉊明白了,这吴越国实际上就是个众筹的加盟公司,是大家推举钱镠打下来的江山。

        钱镠在位时,曾想利用收降孙儒降军武勇都来收揽权力,但最终没有做成。

        开国大王就是如此,自然就形成了定制,其子钱元瓘在位时,也尊重这个玩法,是以国内安定,经济发展。

        等到钱元瓘的儿子钱佐继位,少年心性,自高自大,做事又有些过于急躁。

        他把吴越国内的这些个小小股东当成了聘用的总经理,不行就立刻‘开除’,物理上的开除。

        这就激起了吴越股东们的反抗,胡进思振臂一呼,钱佐就归了天,钱弘倧不服,也立刻被废黜。

        裴坚继续说道:“胡进思现在,实际上也骑虎难下,他已经九十高龄还做了这样的事,生怕身后家族不保。

        内牙兵参与了废黜君上,胃口已经被吊了起来,颇有昔年魏博牙兵之势。说他是王导、桓温,实在是太高看他了。”

        张鉊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裴坚都能看得出来张鉊推行忠义,势必不能容忍胡进思等人在吴越国的搞法。

        胡进思这种九十岁还敢搞政变,弑杀国君的老狐狸,能不知道这个?

        他为何不干预使臣人选以图蒙蔽过关,反而是将几次出使朝廷,很可能被朝廷收买的裴坚作为正使?

        不过张鉊没把这个疑惑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问裴坚,“既然胡进思是在火上烤,并非王导、桓温之辈,廷实有什么看法?”

        廷实是裴坚的字,听到皇帝能直接叫出他的字,裴坚心头一凛,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圣人,吴越国此时上上下下,都已经是搅和在了一起,麻烦如丝线互相缠绕,很难解开,若要破局,唯有借助外力。

        胡进思等人,虽有大罪,但圣人若是要征讨,反而会让这些麻烦们团结起来。

        其虽不能抗拒天兵,但战火一起,吴越百姓必将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个几成废墟的吴越,定然也不是圣人想要的。

        倘若圣人能宽宏大度,饶了胡进思等人,替他解开此难题,不但可以避免一场战火,还能收彼等之心。”

        嗯!张鉊点了点头,把眼微微一眯,用一种让裴坚毛骨茸然的眼神看着他。

        我说为何这胡进思会让裴坚来,原来两人早有勾连。

        对了裴坚好像也是湖州人,两人说不定还有亲戚关系。

        “这些话,是你与胡进思商量之后,专门说给朕听的吧!”

        裴坚如遭雷击,他实在没想到,张鉊这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核心,全身麻酥酥半晌之后,裴坚跪伏到地上,以头杵地。

        “圣人千里之外,也能洞察一切,实乃圣主也!

        臣万死,不敢瞒圣人,出发之时,胡进思确实与臣有过商议,但胡进思等所处困境也是属实。

        他们确实不是王导、桓温,也没有资格当王导、桓温,他们只想圣人能够宽恕罪过,以便日后为圣人效力。”

        裴坚心里哇凉哇凉的,这绍明天子太厉害了,直接就看穿了胡进思的把戏,这下肯定更不信任他这刚投靠的吴越之臣,大祸临头了。

        想到这些,裴坚更加害怕,跪伏在地上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张鉊生气吗?他压根就不生气,这天下能找出几个诸葛孔明那种能力又强又没私心的臣子。

        这裴坚刚决定投靠,也不会是什么纯臣,他首先考虑的,自然是他自身的利益,能在保住自身利益的情况下为朝廷分忧解难的,就已经算是可用之人了。

        刚才裴坚说吴越不是钱氏的吴越,而是一个股份公司的时候,实际上也就是在说,他裴坚及其家族,也是这个股份公司的一个小股东了。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像用张希崇、阎晋、慕容信长、裴远那么用,但也不可一棍子直接敲死。

        于是张鉊没有直接让人把裴坚拉下去,而是让他抬起头来,再次很严肃的问道:“胡进思等人,真的可用?”

        一阵惊喜冲上裴坚的心头,他重重磕了三个头后喊道:“确实可用!

        吴越国内上下君臣,早就盼望着归于国家。臣来时胡进思曾说,只要圣人用得上,彼等哪怕倾家荡产,也愿意。”

        张鉊思考了片刻,此时东渡日本,大部分船只都是从明州,既后世宁波一带出海。

        这里正好是胡进思及其党羽的地盘,想来吴越国的造船基地,也应该是在这里。

        明州距中原有数千里之遥,张鉊不可能坐镇明州监督,慕容信长也不可能长期坐镇。

        所以要用明州作为慕容信长东征日本的水军主要出发地之一,确实要借重胡进思等本地人。

        不过张鉊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小眼一眯,计上心头,他看着裴坚说道:“胡进思等虽是迫不得已,但犯上作乱,罪大恶极,实在不能宽恕。”

        裴坚不傻,真要罪无可恕,皇帝直接就会下令派兵诛杀,哪用这么明说,这么说,自然就是有戏。

        当即他继续在地上伏地叩首,只磕的额头乌青一块,嘴里也不说别的,只是悲呼,“圣人饶命!”

        等到裴坚又磕了几个头,张鉊才缓缓开口,“怜尔迫不得已,死罪或可饶恕,但活罪难逃!”

        裴坚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停止叩首说道:“但凭圣人裁决!”

        张鉊摇了摇头,“这不是朕来裁决的事,你要朕裁决,那朕就只能判伱们死罪!”

        裴坚咬了咬牙,绍明天子这是要他自己入瓮啊!当下一狠心,说道:“臣可以劝说胡进思等人纳投名状!”

        “如何纳之?名为何物?”

        “臣可让胡进思等人,亲笔写明昔日是如何谋害忠献王的,日后若敢有所背叛,圣人可昭告天下,彼等定然身败名裂,全族不保。”

        忠献王就是钱佐,官面上他可是暴疾而亡,这胡进思等人只要亲笔写明,确实是一大把柄。

        没有这把柄,张鉊惩罚胡进思等,本地人肯定人心不服,要镇压,没有五年八年,沸腾人心就压不下去,明州建水师基地的事,也无从谈起。

        可要是有了这个,那就是名正言顺了,钱镠善待吴越百姓,必不会支持胡进思等人。

        毒计啊!而且从这可以看出,裴坚肯定没参与胡进思的犯上作乱,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用。

        好啊!拿捏住了胡进思等人的把柄,眼前就可以半控制吴越,以后还可以成为东征日本的水军大本营,不错!

        “告诉胡进思等人,若是钱弘倧再出任何意外,他们就等着全族陪葬吧!”

        末了张圣人还狠狠告诫了裴坚一句。

        这是实话,现在这样,张鉊还可以想法压下去,要是钱弘倧再出意外,那张鉊就宁愿把吴越打成白地。

        裴坚大喜过望,在地上高呼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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