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凤于九天(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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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正冷笑,将方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目光没有从齐朗脸上移开,却只见他在自己说完之后,轻轻一笑,颌首道:“也难为宜婕妤如此用心了。”

“什么?”夏承正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而且有越发糊涂的倾向,质问脱口而出,“我更想知道太后为什么这么做。”

齐朗好笑地看着永宁王,问他:“承正表哥、永宁王殿下,你想知道太后为什么立宜婕妤为后,还是为什么问那个问题?”

夏承正气结,却只能道:“当然是两个问题都想知道!”

齐朗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便回答:“立后是因为太后觉得宜婕妤适合做皇后,问那个问题,是想让立后之事顺理成章。”是答案没错,却没有实质内容,不过,夏承正倒没有再动气,反而思索起来。

“殿下可想通了?”等了一会儿,齐朗才开口询问,却见夏承正缓缓地摇头。

“本王不明白宜婕妤哪里合适当皇后了?也不懂为什么这样会顺理成章。”夏承正冷冷地回答,也毫不避讳。

“她姓谢,不是最好的答案吗?”齐朗轻笑。

“她姓齐还差不多!”夏承正冷言,“朝堂之上,你与随阳已经将尹相架空,后宫之中,再让谢家的女儿正位中宫,尹相如何再为议政首臣?太后既然一直不罢尹相,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当然,她若是你的侄女,就另当别论了!”

这番话一出,齐朗的脸色立变,未等他说完,便起身开门,看到门外布满永宁王府的侍卫,才重新坐回原位,正迎上夏承正淡淡的笑容。

“景瀚也太轻看本王了!轻重缓急的分寸,本王还不至于不懂。”若非有绝对的信心,他怎么会说这些绝不能外传的话。

“殿下既然对太后有信心,就应该相信她的决定。”齐朗苦笑。

夏承正点头,表示同意,却又笑道:“所以我更想知道第二问题的答案。”

这次,齐朗再次一脸惊讶地看向他,好笑地开口:“殿下,还有比尊奉圣烈大皇贵妃更能讨好夏家人的事情吗?”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妥,跟着补了一句:“除了敬永宁贞王为神明以外。”

夏承正无语。

“……应该……没有……”

“圣烈大皇贵妃是永宁王府的基石,代表着永宁王府无可置疑的立国第一功勋,是夏氏一族所有荣耀的基础,因此,夏家不会允许任何对圣烈大皇贵妃不敬!挑衅圣烈大皇贵妃,就是质疑永宁王府崇高地位的资格,所以,睿王不会让顺淑皇后的陵寝迁入皇陵,所以,夏家会对章懿皇后恨之入骨,宜婕妤将圣烈大皇贵妃的言语奉为圭臬,当然是最得太后的欢心了,这样,太后倾向于宜婕妤自然是毫不奇怪了。”齐朗没有看夏承正,径自解释,对这个问题回答得十分认真,也十分清楚,却让永宁王有些脸红,因为,身为夏氏宗主,他居然不明白这些,还要别人来解释。

看了永宁王一眼,齐朗轻笑:“殿下不曾注意到这些也不奇怪,素来都是旁观者清。更何况,殿下也没遇到过敢对圣烈大皇贵妃不敬的人!”

元宁皇朝对夏汐澜的尊崇自太祖开始,无论阳渊昊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而做的决定,他的后妃中,只有夏汐澜陪葬在他的帝陵之内是无庸置疑的,而那座规制不下于后陵的园寝也是太祖钦定的,宣祖更是将夏汐澜的地位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很多方面,温陵的规制都超过了顺淑皇后的永西陵,其后,无论皇帝对世族、对夏氏的态度如何,都不曾杀减圣烈的礼制规格,章懿皇后曾经想过,未及实现便被软禁,而当时的永宁王更毫不留情地封杀了她的整个家族,就像一位永宁王说的:“只要元宁的皇帝还要大祭温陵,永宁王府就不会失去尊荣。”要知道,在许多世族的认识中,“永宁”不仅是夏家王爵的封号,也是太祖对夏家、对夏汐澜的承诺。

永宁贞王夏祈年却是另一个代表了。

想到紫苏的用心,齐朗便只能叹息——她是想提醒所有人,永宁王府夏氏的尊荣并不是建立她这个太后身上的。

夏家在她心中始终是第一位的!——这一点仍未改变!

“不,景瀚,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从不曾想得这么深。”夏承正的声音很深沉。

要知道,夏氏有一条不容半点含糊的秘密族规——不了解圣烈大皇贵妃与永宁贞王生平的人不得参加宗族大祭。

不能参加宗族大祭意味着不能代表家门,也就不能算作大人,不能入仕,不能参加恩科,而“了解”两字实在是太模糊了,确定的标准是每年宗学考较时,由宗主与宗族长老随意确定问题,答对为“了解”,答错或不知、不全均为“不了解”,不知是哪位族人想出的这个办法,目的不过是要用最简单的手段确立夏氏族人对两位先祖的敬畏之心,这种心态之下,又有哪个人会允许别人对那两人有丝毫不敬?

维护了那两位的尊荣,也就是确保了夏家世族第一的地位。

夏承正不明白其中的用意,紫苏岂会不知?

齐朗一笑置之,夏承正愣了一下,随即也释然一笑——他本来就不必想得那么深!

“我倒是好奇,皇上对此是何感想!”齐朗叹了一口气。

阳玄颢不是夏承正,六年的帝王教养,他怎么会听不出母亲的言下之意?

短短几日,他觉得自己才真的明白皇帝的处境,元宁历代皇帝在皇权与世族特权之间的挣、为平衡所作的努力,他现在才算是真的感同身受。

他能做到吗?——阳玄颢不能不在心中自问。

隐隐地,阳玄颢觉得这是紫苏给自己上的最后一课,也是自己亲政前的最后一个考验。

世族与夏氏,元宁帝王只有真正驾驭了这两股势力,才能掌握权力。

不需要掌握全部的世族,但是,至少,在需要的时候,皇帝能够让所有的世族低头听命。

永宁王府夏氏——第一名门世家,这个被所有家族认可的名号,本身就代表了它非比寻常的地位——是世族,也是最忠于皇帝的家族;是宗室,也是最不信赖皇帝的臣下。

无所不在的耳目,无所不在的影响,夏氏有太多的传奇,以至于它的特殊成了理所当然,更成就了它的莫测高深,而世祖皇帝之后,再无一个皇帝能够真正将夏氏的力量收为己用,或者说,它太复杂了,并非所有人都明白它真正的力量,包括它的主人。

如何对待世族?如何对待夏氏?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几乎就是元宁历代皇帝施政的核心。对世族是分化、削弱,同时也要维护世族的制度的正统性,对夏氏就要复杂一些,既要限制,又要尊敬,既要用夏氏的人才,又要提防夏氏扩大影响。从这两者的分寸掌握得如何,就可以估算出这位皇帝的治世是盛是衰。

这些,阳玄颢都懂,不是太傅教的,而是从兴宁殿收藏的奏章里看出来的,因此,他不会对册立谢纹为皇后有异议,却不能不对母亲的用意产生反感。

“这是您的底线吗?”步舆之内,阳玄颢双手交握,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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