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帝王之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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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这是将一个王朝的统治根底,用刮刀狠狠的撕开表面的那层皮肉,将底下的血肉和白骨暴露在了朱允熥的面前。

        朱标几乎是用牙咬切齿的语调说道:“儒家?既成一家,何来一国?前宋与士大夫共天下,江山如今何在?一座书山学院便是半座朝堂,一个部堂高官便是满朝亲故,一个封疆大吏牵连万千士绅豪强!这天下,究竟是谁家的天下!”

        说道最后,朱允熥已经看出,父亲已经在极尽压制着愤怒。

        只是在压抑的低声嘶吼之后,朱标重重的靠在了轮椅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幽暗的环境,让这位大明朝最是荣耀的皇太子,终于是将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对这片江山,对这座朝堂的认知,从根骨脊梁之中狠狠的拔了出来,血淋淋的摆在了儿子的面前。

        朱允熥浑身开始微微的颤抖着,总是不受他的控制,让他愈发干燥的嗓子,好似风箱一样的低声询问着:“那父亲……爷爷……”

        “哼!”朱标冷哼一声:“可若无儒家,谁来牧守百姓,谁来梳理朝政,谁来维系地方上那千千万万的士绅豪强?”

        这是任何一个贤明的君主,都拥有着的共同认识。

        清晰,却充满的了巨大的无奈。

        “天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而是千千万万的亿兆百姓的天下。可这么多的人,总是要有人去管理,去统一向前生活的策略。”

        “先秦百家争鸣,为何到了汉武之手,便只剩下了独尊儒术?”

        “皆因为,儒家懂规矩,懂得用他们的礼法来替君王维系这座天下的运行。”

        默默的叙说着历代君王的共识后,朱标的身形渐渐的向前,出现在了朱允熥的眼前。

        “你想要动科举,就是要与这座天下的所有读书人为敌!”

        “大明也将陷入到无尽的争斗之中,朝局会不稳,军心会动荡,北边的防线会松懈。”

        “到时候,北地沦陷,你二叔、三叔、四叔他们,都要为国捐躯!”

        “而那些读书人,会重新公正公平,选择一位他们认为合格的君王人家,成为这座天下新的主人!”

        朱标的目光不断的闪烁着,当他知晓了朱允熥借训斥工部主事太高那个将作监的张匠人后,结合驿站军转吏的手法,便开始了怀疑,并且逐步的清晰明了。

        朱允熥目光有些畏惧的躲闪了一下,低声道:“父亲,难道我家也改变不了如此现状了吗?皆是一家所学的门徒入朝为官,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信念,可天下从三皇五帝的茹毛饮血,到如今的礼乐歌舞,天下间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啊!”

        “他们一年如此,十年如此,百年如此。便如午门前那漫长的千步廊一样,永远都是一个样子。这天下还如何兴盛,大明如何万世而存?”

        “难道又要像前朝一般,不过二三百年国祚,亡于党争、藩镇、宦官,乃至于是外敌之手?”

        “儿子以为,只有不断的推陈出新,不断的让天下出现数不尽的新鲜事物,不断的提高田地的产量,让百姓更加的富足,让粮仓里的粮食永远都吃不完,让大明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我大明才能万世而存!”

        今天这场父子局,已经是切开了肉,掏出心肺的坦白局了。

        作为父亲的朱标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将君王和儒家的关系给明明白白的刨开。

        朱允熥也没有任何的藏匿,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和目标说出口。

        朱标又是一声悠长的轻叹,目光变得有些暧昧起来,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陷在里面,不曾看清。”

        朱允熥满脸呆滞:“父亲这是何意?”

        朱标摇着头道:“汉武之前的儒家是怎样的,汉武之后又是怎样的?隋唐兴科举时如何?前宋共天下时如何?”

        朱允熥忽然反应了过来,惊讶道:“父亲说的是,从儒家内部突围?”

        儒学改良派!

        这一刻,朱允熥凡是明白了朱标的政治理念。

        忽的他又觉得,这个自己的想法有些一致。

        而朱标今天好像是始终都能看透儿子的内心,轻笑道:“如果咱没猜错,你恐怕也是如此想的吧。没有连根拔起,另造新人的能力,便只能是依照我等的想法,让其如大禹治水时一般,沿着我等设定好的方向前进。”

        朱允熥算是彻底的服气了,起身拱手弯腰:“还请父亲为儿子开释。”

        朱标挥挥手抖抖衣袖:“今岁恩科你爷爷有意充实朝廷和地方官缺,既然如今是要让他们去争,那么争胜的那些人,咱家便尽数不用。”

        “去用那些落榜的学子?分化他们,让他们产生对立!”朱允熥彻底的想明白了,满脸欣喜道:“只有这样,今岁恩科落榜的那些人就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仇敌,但他们又无可奈何。而这些被我家选中的人,则只能依靠我家才能存活在朝堂之上!”

        朱标却是转动起了自己身下的轮椅,向着昏暗的小书房外滴溜溜的滑行了过去。

        而他的声音也轻飘飘的传来过来。

        “屋子里暗,总是只能说些不能说与外人道也的东西。”

        “外头廊下敞亮,想来雨后更是清凉。”

        “为父与你说说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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