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奏折(2 / 2)
关于顾二的那些荒唐事,陈浚也听过一些,但也没觉着有什么,不过是年轻气盛,不懂事罢了,便是和顾侯爷闹翻了,也不过是人家父子之间斗气罢了,父子之间又哪有隔夜仇。
如今顾二孤身一人跑来泉州从军,已是浪子回头,痛改前非了,如今又立下这般战功,加上还有王重的面子,陈浚自然乐的推顾二一把。
还能和宁远侯府结个善缘,何乐而不为?
一番推杯换盏,席间有歌女献唱,乐女抚琴,舞女献舞,虽然瞧着有些腐败,但也呈现出一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景象。
泉州西北,数千里之外的汴京城内,皇城之中,朝中诸公上奏请求立储的折子日日都堆满桌案,把嘉佑帝弄得心烦不已,往日里素来以勤政著称的嘉佑帝,如今竟然连奏折也懒得看了。
“陛下!泉州有捷报送来,陛下可要批阅?”
嘉佑帝看着身侧躬身而立的李内官,心中疑惑,不由得问道:“泉州?泉州哪来的什么捷报?”
李内官笑着道:“前些日子,泉州知州上书说沿海地区有海盗袭击过往船只,杀人劫货,已有不少人遭了横祸,泉州知州陈浚和泉州通判王重一致决定出兵清剿海盗。”
“这么说是打赢了?”嘉佑帝眉梢微挑,终日紧皱的眉头总算是出现了几分松缓。
“据皇城司的探目回报,确实是打赢了,而且还是大胜!”李内官分寸把握的极好,只说是皇城司探得的消息,奏折上的内容却不提分毫。
嘉佑帝不是不知道国无储君,社稷难免动荡的道理,可在选择让谁继承大统的问题上,嘉佑帝着实犯了难,身为一国之君,他要考虑的是皇位的承袭,不是民间一个小家族遴选继承人,而是替整个皇朝选择继承人,替整个天下,替天下的百姓选择一位君主。
若是稍有不慎,选错了人,带给天下百姓,带给赵宋皇朝的会是什么,嘉佑帝根本不敢现象。
史书之中,皇帝昏庸的例子比比皆是,所以嘉佑帝才会如此纠结,迟迟下不了决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如今宗室一众子弟之中,并无一个品性德行完全让嘉佑帝放心的,如今东京城里最热门的两个王爷。
一个是邕王,贪花好色,昏聩没有主见,邕王妃嚣张跋扈,已非一日之事。
一个是兖王,野心勃勃,行事过火,私下拉拢了不知多少朝臣,关键兖王的性子有些暴戾,嘉佑帝实在不喜。
近日两淮之地又闹起了反贼,动静还闹得不小,正值此多事之秋,偏偏以大相公韩章为首的一干朝中重臣们对嘉佑帝也是步步紧逼,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封和立储全无半点消息的奏折,还是好消息,嘉佑帝紧绷的心,总算是能有一丝松快。
“朕倒是要瞧瞧,到底是怎么一个大胜!”
李内官寻出奏折递给嘉佑帝,嘉佑帝打开奏折,耐心看了起来,可看了没一会儿,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宁远侯顾家的二郎何时去的泉州?怎么还成了暂代的泉州兵马都监?”嘉佑帝不由得看向旁边的李内官。
李内官道:“回陛下,顾二郎科举落榜之后没几日,就和家中闹翻了,听说是赌气出了汴京,走之前还撂下话说,不闯出一番名头来,绝不回顾家,顾二公子出京以后,就径直去了泉州,先是被王通判举荐,在泉州训练乡勇,后泉州出兵清剿海盗之际,王通判又向知州陈浚保举其为统兵主将。”
李内官深知杨无端之事,乃是嘉佑帝的逆鳞,顾廷烨堂堂一个宁远侯府嫡出的二公子,却因为年幼时替杨无端鸣不平的一句话,触动了嘉佑帝的逆鳞,龙之逆鳞,触之即怒,顾廷烨也因此落了榜,还被嘉佑帝金口玉言说让他同杨无端一样,五十岁以后再考。
“他一个膏粱纨绔,也能统兵打仗?”嘉佑帝显然是对顾二存了偏见。
李内官道:“据皇城司的探目回报,此番清剿海盗,顾二公子指挥若定,料敌如神,连出奇谋,这才大获全胜。”
嘉佑帝方才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多少带了些偏见,已有些后悔了,但话都出了口,自然不可能收回去,如今听李内官这么一说,脸上的神情稍稍变换,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个顾二郎倒是继承了顾候带兵打仗的本事。”
李内官道:“宁远侯府世代皆在军中效力,为朝廷出生入死,顾候爷早年间也在边关戍守十几年,顾家那位大公子又自小体弱多病,听说顾二公子是顾家这一辈的子弟之中,唯一一个得了顾候亲传武艺兵法的!”
李内官知道,自己不适合表态,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东西一字不漏的告知嘉佑帝。
“哎!”嘉佑帝叹了口气,目光有些阴晴不定的看着这份替顾二请功的奏折,“带着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乡勇,斩首三百六十余级,俘虏海盗青壮七百余,妇孺老弱千余人,自身只折损百余人,确实有些本事!”
“陛下,还有一封是王通判另递上来的折子,陛下要不要看一看?”李内官忽然说道。
“还有折子?”嘉佑帝有些疑惑:“拿来看看。”
李内官忙一封毫不起来奏折取过来,递给嘉佑帝。
王重的奏折字数不多,先是对嘉佑帝的身体一番关切,随即就说他虽远在泉州,却也听闻近日两淮之地,有反贼作乱,说嘉佑帝有尧舜之德,胸怀四海天下,唯恐嘉佑帝忧心两淮百姓,伤了身体,特举荐如今已经痛改前非的暂代泉州都监的顾廷烨前往协助平叛,望嘉佑帝能给顾廷烨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嘉佑帝看罢之后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指着折子道:“这王子厚,怕朕对顾二郎还有芥蒂,还特意在奏折里先把朕夸了一番,说朕胸怀宽广,德比尧舜······”
说着说着,便不禁摇头道:“到底还是年轻了些,他这心思都写在这字里行间了,生怕朕瞧不出来!”
李内官道:“王通判少年得志,惊才艳艳,只是少了亲近的长辈言传身教,做事情难免欠了几分周到。”
“确实是个难得的经世之才!”嘉佑帝抬起头,忽然有些感慨,语气唏嘘的道:“短短数年功夫,就把泉州经营成这般光景!”
“那晒盐的法子确实厉害!”李内官称赞道。
嘉佑帝却道:“晒盐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王子厚还在泉州号召百姓开垦梯田,兴修水利,开山种茶,聚拢百姓,以工代赈,广施教化。”
“光是这几年,在他号召下所开垦的梯田就有十余万亩,茶山数百座,聚拢山民、流民数万户······”
嘉佑帝越说越是感慨:“朕在他身上,依稀看到了几分昔日范文正公的影子。”
李内官知道嘉佑帝对王重颇为看重,只是没有想到,嘉佑帝对王重的信重到了这个地步。
那可是范文正公,昔日庆历新政的主导人,当时的宰辅大相公,深得嘉佑帝的倚重。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又得一能臣!”李内官忙向嘉佑帝拱手道贺。
其实泉州那边的情况,皇城司一直都有留意,毕竟是官家关注的地方,自然要时时奏报,许多事情李内官也都知晓。
“可惜!”嘉佑帝脸上的笑容却戛然而止,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朕年岁已高,不知还有多少时日!”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李内官话还没说完,就被嘉佑帝抬手打断了。
“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这些奉承的话就不必说了!”嘉佑帝看着手上的折子,沉吟片刻后,终于说道:“派人去一趟兵部,让兵部论功行赏,不可怠慢了功臣,再去枢密院,让枢密院下一道调兵的旨意,让顾廷烨,去两淮平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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