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画大饼(1 / 2)
面对老朱的虎视眈眈,哪怕明知他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朱塬还是快速动起脑子。
对面,老朱反而悠闲起来,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又转向刚刚记下两个词汇的那页纸,似在斟酌,间或又写上几笔,偶尔抬头瞄朱塬一眼,说道:“好好想,俺等着。”
朱塬考虑过类似问题。
并没有太仔细。
毕竟那五百年国祚的话语,很大程度上,确实只是个噱头。
至于具体细节,朱塬当时的想法是,三年之后,如果能够挺过那一关,再说。
现在,三年的缓冲期没了,只能现想。
很快感觉有些头晕。
不敢说。
担心老朱觉得自己是故意推脱,再拿来马鞭抽几下让他清醒清醒。
等老朱慢悠悠地不时瞥着他喝完了一杯茶,朱塬告罪起身,也从书案上取了一页纸,还有炭笔和直尺,回到位置上开始绘图,一边道:“祖宗,江山传续,根本还是那两条腿。任何一个国家,解决了百姓温饱,教授了百姓礼仪,至少大乱是不会有的。不过,既然祖宗当下问的是国祚问题,咱们就围绕这件事讲一讲。”
这么说着,朱塬已经飞快完成了一张只是形似细节上难免错漏百出的世界地图。
刚添上了长江和黄河的走势曲线当地标,并注写‘大明’二字,朱塬就感觉有人靠近,扭头见是老朱,正要起身,已经被按住肩膀:“你这身子……坐着罢,俺在边上看。”
朱塬只能乖乖坐好。
老朱已经看向朱塬绘出的地图:“这是甚么?”
“世界地图。”朱塬解释一句,又道:“祖宗,孙儿坦白,如果只是‘大明’,七百年国祚,孙儿真不敢保证。不过,若要我朱氏保持七百年长盛不衰,孙儿有办法。”
老朱没有生气。他其实也明白,七百年国祚,真得很难,只是疑惑:“此二者,有何差别?”
说着倒是想起,朱塬之前有过‘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之语。对于两个人的初次问对,其中各种细节,老朱可是记忆深刻。
朱塬道:“祖宗,请容孙儿从这世界地图讲起?”
老朱抛开那些念头,点头道:“讲罢。”
朱塬道:“首先要讲一些地理之学,祖宗应该知道天圆地方的说法,其实不然,天地实则都是圆的,咱们人类生活在一个巨大圆球之上,后世名曰‘地球’,天空只是笼罩地球的一层气态外壳。地球直径有八万里,广袤非常,因此,处在其上之人才会觉得地是平的。”
老朱听朱塬这么说,忽然又想起他当初那些话。
若没有《天书》,不知道朱塬的根本,他就无法施展,因为自己不会相信他的话。
确实。
这甚么……
又开始说‘天书’了。
于是下意识提问,而且是诸多第一次听到类似理论都难免产生的疑惑:“咱们若在一个球上,为何……不会掉下去。”
朱塬把炭笔摊在掌心,轻轻抛了抛:“祖宗请看,孙儿抛起炭笔,它并没有飞走,而是落下,这就是我们不会掉出去的原因。地球有一种引力,将我们牢牢吸附其上,这些与今日话题无关,祖宗暂时不需了解。孙儿再说一些祖宗需要知道的,地球本身一直在转动,每转一圈十二个时辰,因为是转动,它总会有一面朝向太阳,一面背向太阳,于是也就形成了白天和黑夜。”
老朱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朱塬这才再次向桌面世界地图示意:“这是地球摊开之后的平面地图,孙儿记忆有限,错漏很多,但可做参考。”
这么说着,朱塬用直尺在赤道位置描了一条虚线,标上‘八万里’三个字,才接着道:“今年,按照后世通用西方历法,是西元1368年……”
说着话,朱塬又用炭笔在旁边写下几个阿拉伯数字,稍稍解释:“祖宗,这是阿拉伯数字,比汉语数字更加简洁,也更易于表达,咱华夏想要从农业时代更进一步,这种数字是必然要推广的。这也暂且不提……”
老朱在旁张嘴,想要让朱塬提一下,朱塬已经继续:“西元1368年,算是14世纪,世纪是一种时间单位,每个世纪为100年。而之后的一两百年,具体孙儿也说不清,总之,这个世界开始了探索海洋发现新陆地的大航海时代,并且先后诞生了几个领土遍及全球的海洋霸权国家。”
说到这里,朱塬看了眼老朱:“祖宗可记得我在《天书》中提到的英国?”
这么说着,朱塬又在世界地图左上角某处标上‘英国’二字。
老朱也回道:“俺记得,是一八四零年与清廷打那个……甚么战争的那个。”
朱塬没有转向这些破事,只是点头,示意自己标下位置:“英国在这里。它最初的国土面积不及我华夏一个行省,人口只数百万。然而,借助大航海时代的红利,英国迅速崛起,一度号称日不落帝国,其海外国土,又称为殖民地,遍布世界各个大洲……”
朱塬说着,迅速在记忆中几个位置都标上了‘英’字。
老朱抓住了一个词,打断道:“何为日不落帝国?”
朱塬道:“就像孙儿刚刚特意解释,这地球,总有一面朝向太阳,而英国巅峰时期国土之广袤,使得这个国家总有领土处在白天,因此号称‘日不落帝国’。”
作为一个帝王,老朱听到这里,目光中不知不觉已经带了几分向往。
还有野心。
朱塬接着道:“英国的种族,如咱被称为汉人一样,他们叫做‘昂撒人’。英国大概从16世纪开始崛起,一直到孙儿回来的21世纪,五百年时间,哪怕其海外领地纷纷脱离,但说英语的昂撒人却一直控制了这个世界。孙儿来之前,英国已经衰落,但在这个世界将近两百个国家中,国力依旧保持前十位。而作为同源同种的兄弟之国美国,转而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主流的五个昂撒人国家,共同构成‘五眼联盟’,一起控制这个世界。”
说到最后,朱塬抬头看向老朱:“祖宗,可有感悟?”
老朱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又不是太清晰,抬起大手就把朱塬脑袋扭回去:“不许磨叽,接了说。”
朱塬委屈。
朱塬留在心里,乖乖继续:“在孙儿看来,咱大明,只听这国号,才最该成为疆土遍及全球的日不落帝国。而且,咱们也拥有这能力。哪怕一两百年后,那英国之前的海洋霸主,名曰‘西班牙’,同是初始国土面积只有我大明一个行省大小的国家,西班牙海军号称‘无敌舰队’,最鼎盛时期不过大小船只一千艘,而我大明水军,当下拥有的船只应该就已经远远不止一千艘了吧?”
老朱微微点头。
朱塬又补充道:“而且,如孙儿刚刚说医学之事,咱最大的优势,还是知道方向,且不只是方向,还有后世这些国家崛起的模式作为‘棋谱’,知道该往哪落子,该向哪使力,不必走太多弯路。英国几百年才成为日不落帝国,咱们或最多只需两三代人。”
老朱认真听着,只觉心跳缓缓加速,一股可称作激昂的情绪冲上头顶。
朱塬开始收束自己的思路:“孙儿不敢保证大明七百年国祚,但可让咱朱氏七百年兴盛。这方案就是,向外扩张,如同英国那样,提前成为全新的‘日不落帝国’。以往,只在华夏之地分封诸王,比如我大明当下领土,东西南北都不过五千里左右,不够大,龙椅也就那么一个,难免兄弟相争。祖宗再看这图,若能在八万里广袤地域分封,诸位皇子,若是没雄心,就安心留在故土享福。若是有雄心,不必再惦念自家的一亩三分田,带兵打出去,只要能力足够,别说打下一个不亚于我大明国土的领地,哪怕打到天边,将来甚至打上月亮,都没问题。打下来,就是自己的,自己当皇帝。而且,因为远离华夏,兄弟们分得开开的,哪怕有些小纷争,但各自都有了自己一摊,也不会非要你死我活。反而更容易如那‘昂撒人’一样,因为同源同种,将来同气连枝。”
说到这里,朱塬再次在大明领土上虚划了一下:“到时候,哪怕‘大明’衰落了,其他地方,还可能有一个同样出自我朱氏的‘大秦’、‘大楚’、‘大赵’、‘大晋’、‘大燕’。可以想见,因为是同族兄弟,任何人想要在任何一个‘朱氏’国家改朝换代,都要考虑其他‘朱氏’王朝的想法。就算是最差情况,篡位者成功了,也不敢肆意屠戮我族后人,最多不过遣送去其他朱氏王朝。祖宗,你觉得孙儿想法如何?”
朱塬说着抬头,恰好见老朱喉结滚动,大大咽了一口唾沫。
老朱感觉嘴有些干,直接端起朱塬茶杯就一口饮尽。
若不是看了《天书》,若没有朱塬拿‘英国’来举例,其他人如果对老朱说这些,大概率还是会被他当做大放厥词试图蛊惑君上的狂悖之人,直接拉出去砍了。
怎么可能?!
当下,想想那只有大明一个行省大小的甚么‘英国’都能成为日不落帝国,凭甚么自家不能?
若真能完成这布局,将来一群皇儿分据四方,遥相呼应,相辅相成,确实,莫说甚么七百年,千年兴盛又有何难?
看了眼自己的宝贝二十三世孙,老朱嗓音莫名沙哑,再次问出之前的某个问题:“要……如何做?”
画完大饼,接着就是泼冷水。
朱塬道:“祖宗,饭要一口一口吃,孙儿的经济之学,就是强盛之根本。咱们必须先统一了中原,再发展经济,初步完成工业革命。呵,这工业革命,祖宗之前好奇铁器时代之后是什么,其实,孙儿说的那几个时代,都只能算农业时代,农业时代之后,是工业时代,这需要通过工业革命来完成。咱们只需要实现最初步的工业化,就能对海外诸多还处在石器时代的异族形成碾压之势。到时候,再向外扩张,将轻而易举。另一方面,咱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时间。曾经那些全球性的霸权国家,都是在一两百年后才开始崛起,这就是说,咱们还有至少两百年的时间从容布局。”
老朱认真听着,也记起来。
那本《天书》里,就有所谓‘工业革命’的字眼。
农业时代之后,是工业时代。
工业时代是甚么?
老朱再次想起,那清朝,被人家工业时代的国家,几千人就破了京师,那大概就是工业时代的力量罢?
缓缓吐了一口气,老朱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
饭要一口一口吃。
这个他擅长。
打定主意,老朱看向朱塬,说道:“既然提起那经济之学,你这又好转了,那未完成的‘生产’之道书稿,还有‘分配’一篇,这些时日赶紧给俺写出来。还有,你也不用再怕自己是甚么‘蝴蝶’了,其他好的治国兴邦法子,都给俺提出来。”
又来!
朱塬抬头看向老朱,表情可怜道:“祖宗,孙儿午睡没休息好,思考这些又耗费心神,头有些晕了,今天咱先到这里吧?”
老朱见朱塬小脸果然有些白,内心怜惜,想想来日方长,只能点头。
到底不甘心,又搭住朱塬肩膀捏了捏:“既是来了,为何不挑个健壮些的身子,弄个病秧子糟践自己。”
朱塬:“……”
当我想来?
而且,祖宗您就庆幸吧,还好附身了个带把的,要不然,咱当场就撞墙回去了。
老朱虽然不再继续压榨朱塬,还是没走,转到另一边坐下,继续用那支钢笔开始书写,一边道:“莫要再喊祖宗,若顺口了,被外人听到不妥,你自己称呼也改改。”
朱塬其实也不想喊!
因为总让他想到《红楼梦》里的贾母。
短暂斟酌,朱塬试探道:“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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