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出奇兵(1 / 1)

加入书签

夜里参会的多达七十余人。除去刘备陈冲外,有汉军军侯、司马十三人,匈奴本姓王七人、异姓王六人、骨都侯三十七人、白波将帅八人、朔方小帅三人。与会者都刀兵相见,如今却安处在一帐之内,众人心中都感叹说:世间敌友爱恨,都不过是韵味绵长的钟声。

人多到这个地步,自然也就不讲究什么主次尊卑了,一人一马扎坐成四排。陈冲取出一张白布,用炭石现描了两岸地形,再在南岸标上汉军分布,挂在帅帐中央,让刘备谈论现下形势。

刘备手指沙陵两岸,沉思少许后说道:“鲜卑人已经攻占定襄全郡,扼守险要,才逼得我军在此处对峙。两军隔河相望,我军势众,而鲜卑势寡,看似形势在我,但却有三劣。一则我军人数虽多,但钱粮损耗靡费,不能与敌久持;二则鲜卑坐拥地利,我等需得渡河击贼,纵使人众也难以占优;三则我军为新成之众,鲜卑为老成之众,军阵配合不可骤成。有此三劣,足以消我人数之众,我军却不得不速战速决。我心中为此困顿,不知诸君可有解决之法?”

诸人便为此议论了一夜,有筑堤开路之言、也有诱敌深入之策。但最得众心的还是独孤力微的计谋。他虽在祁县之战中败于刘备,但只是身为副将,且勇力不及关羽吕布而已,并非智谋短浅之过。众人都听他阐述道:“既然我军不得不渡河作战,就得不惧弓矢持刀争先,只是渡河之处可以斟酌一二。”

众人面孔皆露出赞同之色,独孤力微非常满意,便继续说道:“我常驻沙南箕陵,知晓两岸地形,便在此处向西五里,有沙陵湖位于大河之北,沙陵城之西,南北长达七里,东西宽约四里,又与大河相隔不足二里,我军可在此处列阵做渡河状,吸引鲜卑,再分出一支奇兵从沙陵湖渡河,只要占住险要,敌军如去救援,我军便继而从阵前渡河,敌军如不去救援,我军便从沙陵湖渡河,只要我军成功尽数渡河,鲜卑狗久战力疲,又势寡力孤,如何能胜?”

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颔首,刘备思量间也觉得颇为可行,他心想如要先派精锐渡河,还是需要太原郡兵先行,便先征求汉军诸将的意见。关羽张飞等人平日刀口舔血,自然是欣然应允,顾益、令狐渊虽说面露难色,但也知晓刘备难处,终究答应下来。

于是刘备做如下部署:以九千太原郡兵为奇兵,移阵至左翼,将二万铁弗兵马移至中军,随时支援左翼,而刘备以为其余匈奴诸部难堪大战,便将其停在右翼,大作旗鼓以张声势,让鲜卑人误以为汉军将在东部渡河,实则待太原郡兵渡河成功,右翼再尾随中军最后渡河。

事后刘备问陈冲意见,陈冲颔首赞同他说:“玄德你安排周全,处置得当,排兵布阵都各得其所,若能得计,确能大胜无疑。只是料敌从宽,魁头能代行鲜卑国政数年,亦是一世之雄,临时机变不能小觑。不若令我暂领白波之众,退居三军之后,若事有急变,还能从容处之。”

刘备莫名奇妙,暗自心想:两军隔河对峙,我军渡河击之,便是先锋危急,也是动用前军左右救援,庭坚你退居三军之后,济得甚事?但他素来对陈冲膺服,既然无损前军攻势,他也便听从陈冲意见,让陈冲离去自与白波将帅协调。

计划既然定下,汉军就按照部署运作起来,次日,右日逐王栾提瓯脱泉与赫连凡莫、粟籍蒲奴、独孤力微、宇文器韦等十六部率众现身河岸,从后军运来原木桑麻,于河水南岸大肆建造木筏、走舸,又派些许骑士朝北岸鸣鼓示威,引得北岸鲜卑人颇为诧异。

而并州郡兵则按照建制暗地西行,待一部到达地点后,后一部再轻声开拔,尽量减小声响,等九千人全部到位后,还需等后方的白波军制作木筏送来,一切准备就绪后,方可渡河。

大战之前,刘备频频派使者打探北岸的消息:“沙陵湖处鲜卑人几何?”“区区数千之众。”“瓯脱泉部对岸鲜卑人几何?”“目力所及,旌旗连野,隐约能见单于麾盖,约有四万之数。”“善!善!”

刘备心中大为高兴,心想如此情形,只要云长翼德二人渡河过去,战事总有七成把握。与信任陈冲的智计一般,他对两位义弟勇力亦是托以生死,见形势对己有利,他当即又问说:“关、张二司马渡河准备如何?”使者回来答说:“今晚便能备齐,明日即可渡河。”

此时已是四月二十二,刘备衡量一番,下定决心对众将说道:“那便明夜渡河!”决心即下,他又对亲随细细吩咐道:“今夜让火头营多做些肉食,送到关司马他们处去,他二人常能日啖一牛,在沙场上方能所向无敌,将士们皆是如此。这几日他们偏居山野,不生火,明夜渡河事关胜败,不能将袍泽失了气力。”

当夜全军进行休整,除去少部分哨兵在河岸处放哨监视外,其余将士都早早入眠,为次日的大战做最后的准备。

但令刘备意想不到的是,在河水南岸,仍有一支骑兵在穿行,率领他们的正是步度根,在汉军西行之时,步度根便率领一万骑士潜行于箕陵之后的山林中,直至单于斥候来信通报说:汉军已在南岸准备渡河作战。他当即从箕陵夜渡大河,沙南的匈奴守卒误以为鲜卑人俱在沙陵对峙,连放哨也松懈了,竟让步度根毫无阻拦地登上西岸。

等所有骑兵登上西岸,步度根强忍下内心的欢呼,他对麾下几名大人激励道:“全军安渡大河,而汉军安枕不知,当真是天助我也!诸位当与我速战决之,此战若胜,西河、朔方、上郡三郡,则尽在我部掌握!闯下如此伟业,诸部定然归心,兄长复统鲜卑之时,也就在我等眼前了!”

步度根向来以稳重多智闻名于鲜卑,如今他头戴铁胄,上面插着白色的雁羽,身披红绳绑扎的玄甲,外罩黄红色锦袍,耸起的立领更显他威武,众将都见了他激动的神情,心中也为此次战事行动之大胆所奋扬,都齐声说:“敢不为大人从命!”

他们高举黄红色的奔马旗帜,忽而高举起火把,万人的队伍骤然在黑暗的大地上形成一条火焰的长龙,他们策马绕过河岸,径直向西扎入山壑之中,行得二十里,确认无人识得他们的踪迹后,步度根率军提速,骤然向东北奔袭七十里,便在黎明将来未来的时刻,他们正好跨上沙陵渡的西面的最后一道山壑。

待先头部队上山,步度根令所有骑士熄灭火光,他在深蓝的天空下,眺望两里外汉军的布置,汉军军营中一片寂静,除去在河水沿岸有点点星火游弋,显然大部分是汉军都还在睡梦中。

这是绝佳的突袭时机,步度根见状吩咐诸将,提醒说道:“既然我军绕到汉军背翼,正可将汉军驱逐往河水之畔,用河水尽数掩杀,切不要一时杀得起兴,错过了最佳战机。”诸将都颔首应是。

于是号令兵便在东侧吹响号角,号角声响彻晨曦,鲜卑的骑士们欢呼着从山顶顺坡而下,两里的路程不过是一刻之间。军营中的匈奴士卒为角声吵醒,却仍然睡眼惺忪不知所以,后营的鹿角又布置薄弱,只有寥寥数百名匈奴守卒,几乎是一个冲锋,后营的防御便被轻松突破。

后营是宇文部的驻地,宇文器韦匆匆披了皮甲,拿出长槊,用冷水泼过脸庞后,他骑了大马,边呼唤士卒边寻觅鲜卑人,但显然为时已晚。鲜卑人已冲入后营深处,距离他不过百步。

率领此处鲜卑骑士的,乃是索头部大人拓跋诘汾。他是拓跋邻之子,因处事公正又身材英武而被父亲看重,故而拓跋邻提前逊位于他,两者都为魁头所重用,拓跋诘汾看见宇文器韦身形高大,又有不少士卒向其求救,便知晓他是此处的领袖,当即抽刀上前要与其挑战。

宇文器韦浑没有想到局势已是如此败坏,拓跋诘汾冲来时,他尚未做好厮杀准备,只能转马立即向后逃去,但拓跋诘汾早已提起速度,两人相隔距离愈行愈短,拓跋诘汾见距离足够,当即向其挥刀,宇文器韦无奈之下只能以槊杆应对,但他仓促之间拿错了武器,这柄槊杆乃是以松木制成,拓跋诘汾两劈之下,便将其断为两截。

眼看下一刀就要被拓跋诘汾砍死,宇文器韦集中生智,将槊杆砸在拓跋诘汾身上。拓跋诘汾猝不及防,被两根槊杆砸得眼前一黑,吃力不住时又被宇文器韦在马上踢了一脚,他跌落在地崴伤了脚。宇文器韦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但纵然宇文器韦一时得生,整座汉军的后营都已大乱,士卒无人组织,被鲜卑人围剿屠杀,营帐被鲜卑人扔掷火把,在渐白的穹幕下烧成一片火海。

河岸的哨兵浑不知后营发生何许事态,眼前的事态已然吸引他们所有注意:北岸的鲜卑单于高举旗帜,无数将士从营中拖出木筏摆至河面,鲜卑人竟然先要渡河了!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