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降灾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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犒军之后返回长安,陈冲如此前承诺,给吕布运去二十万石粮草,囤放在漆县。

三月,吕布按照陈冲此前建议,舍弃进攻汉阳、安定的韩遂马腾部,转而从北地郡进行招抚。北地郡偏僻难行,以至于吕布要从泾水谷口处上陇,而后艰难攀山上陇,越往西山势越是高峻,仿佛登天一般,一直走到漆县,才能勉强在山间看到一片宜居的狭原。

狭原之后还是重重高山,好似千剑矗立,不少云彩在山峰间来回聚散,就好像高山戳破了云霄。吕布从这里进入北地郡,又继续往北走,走了约六十里后,他们看见了一座空城,城门上写着弋居二字,原来此地失陷过久,已被羌人和叛军废弃了。

曹性建议吕布以此为居城,吕布否决了,他准备修一新城以壮声势。故而又继续向北走,在一处十条沟壑交汇的山坳处停下了。此地有泥水穿过,周遭又有草原与荒田,吕布对此非常满意,便在此地建城设县,取名为宁武。

吕布入驻宁武之后,张昶张猛在周遭与羌人各部交谈,果然有羌人渐渐归附,等到了五月时,吕布传书于朝廷,说其已拿下泥阳、郁郅,半个北地郡已落入他手中了。

只是此时,陈冲却并没有任何欣喜情绪。在五月初二,长安忽遭地震,京师百姓惊惶未定,又于初三再遭地震,以至于震塌了白渠【1】,其余水渠也有所损坏,被震塌的普通民屋更是不计其数,为此事,陈冲正打算召开朝会商议,初四时,竟又出现日蚀!

发生日蚀的时候,陈冲正在尚书台里与钟繇等人商议,看如何出一个赈灾的章程,又怎么去修缮水渠。同时在座的,还有其余一些尚书和侍中,如陈群、王邑、士孙瑞、伏完、杨彪等人。

天朗气清,阳光普照,尚书台的门前后大开,让清风穿堂而过。众人围席而坐,看着案牍,一边饮用冰水。

正此时,原本明亮的中庭忽然暗了下去。众人都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云彩遮住了太阳而已。倒是宫中的羽林郎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过来说:“不好了,天上的太阳没了!”

在坐的都是饱学之士,当即明白发生了日蚀。陈冲吩咐下去,要各郎官不要慌张,不要对着天上看,以免伤眼,他自己则拿了根蜡烛,用火石轻轻点亮。不料杨彪放下案牍说:“还是别点了,天象本就是天意,顺其自然就好了。”众皆称是。

过了一会儿,宫中隐隐传出鼓声,而后缓缓变大,直到整个长安都能听闻。那是日蚀时例行的示警之声。

杨彪听着鼓声,又慢慢说:“这几年日蚀之象频出,我记得是从光和年间开始的,这十余年间,我听这鼓声已有七次了,每一次日蚀便有三公任免,因此又被成为落贵鼓。当年我第一次听时还觉得有趣,可现如今已经不想再听了。”

说罢,他们一齐起身,按照礼仪在腰间配了赤青色长剑,以做助阳之意。路上,陈冲说:“日蚀只是日蚀,与人物有何干系?无论天地日月如何运作,我们都当愤而自强。”

士孙瑞却不同意,他说:“日蚀乃是阴侵阳之象,有以下犯上之意,也就是所谓地火明夷之卦象,天地示警,我们身为凡人,怎能不在乎呢?只是不知这以下犯上,应在何人身上?”

众人顿时将目光投向陈冲,但陈冲无意讨论此事,还是陈群救场说:“日蚀之意,倒也不一定是指以下犯上。还有一解曰,日主强者,或为一至尊强者将逝,而天下为之变。”

只有伏完低头说:“无论是何解,总非是好事。既然天意愤怒,前又有山崩地震的景象,还是如前例一般免去犯错大臣的职务,以平息天意吧。”

陈冲看了这位未来的国舅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他干脆一路领着群臣去面见天子,对天子说道:“自帝颛顼派人绝地天通以后,天地日月便各司其职,今日日蚀,不过是日月交汇之象,陛下勿要慌张。只是人心易乱,还请陛下下诏,说劫数当应在东方。”

“应在东方?”天子看见日蚀,脸上本来还带有忧愁,此时听闻陈冲言论,心中极为诧异,问道:“先生真是如此以为的吗?”

陈冲颔首笑道:“这是臣算到的,去年贼军在鸿沟与我军对峙一年,我军十万,消耗粮秣近百万石,敌军数倍与我军,强行僵持一载,耗粮必又数倍于朝廷。兖州虽是沃土良田,但去岁只有妇女耕种,必然少收。临淄贼军以两州之地,如何能撑至今日?朝中必然生隙,且去年贼军不利,必然将斩一大臣,以平众心。”

这时候,晦暗的四周又逐渐明亮了起来,看来日蚀很快就要退去了,宫中的鼓声也停了下来,四处都传着郎官们高兴的欢呼声。陈冲眯着眼睛看着光亮重新出现,最后对天子断言道:“最迟至七月,我们便能收到贼军生变的消息了。”

这番话陈冲说得斩钉截铁,但众人却是将信将疑。可陈冲执意如此,其余人也无法违抗,便照他这么去做了。

只是诏令下去后,民间朝野多有质疑之声,以为是陈冲贪恋权位,保结朋党,故而不愿在高官中免官。就连妻子蔡琰在闲暇时,也劝诫陈冲说,天意虽无是非,但民意不可触怒,最好还是按旧例处事。陈冲面上含笑,心中大是不以为然。

好在郑玄倒是支持他。郑玄来京之后,在陈冲的支持下重开太学,如雒阳一般建于长安城南郊。只是毕竟天下大乱,各州都有战事发生,其中破家亡族者不计其数,此时还能有余暇来京师求学的,寥寥无几,如今的太学生勉强不过六百余人,再难有十年前数万太学生车水马龙,堵塞京师的景象了。

不过郑玄也乐得清闲,将讲经的事务都扔给孙炎崔琰等人,自己则带着几个苍头,在三辅各地遍访名山大川,诸如骊山、华山、枯纵山、雷首山等地,都被他走遍了,一直到此时天气渐热,他才回到京师避暑,又时不时到陈冲府上闲聊。

听闻此事时,郑玄正在陈冲院子里修剪胡髯。年轻时的游学经历,让他习惯于自立处事,此时他便边对镜修髯,边和陈冲谈及前二十年的天灾。

他戏谑说,自己已快七十岁,见过的日蚀有九次,听过的没见过的日蚀有十三次,每次朝廷为平天意,都罢免一名三公,至今免官者不下六十人,若天意有常,怎见朝廷仍是江河日下,而灾祸不加稍减呢?要么免官无用,要么所免非人。若以此更迭天子,不亦可乎?说罢,他和陈冲两人都哈哈大笑。

故而对于流言蜚语,陈冲充耳不闻,只一心放在修缮白渠一事上。

世祖定都雒阳之前,关西之地经秦汉六百年经营,建有堤渠无数。光成国渠、郑国渠、白渠、漕渠、龙首渠等大渠总长便多达千里,各县的小渠支流更是不计其数。以此堤渠水利,关中遂旱涝保收,再无凶年,被称为千里沃野,帝王菁华。

只是历经王莽赤眉之乱后,关中民不聊生水利毁坏,堤渠无人修缮多有崩塌。而世祖见关中残破,便干脆定鼎雒阳。世祖之后,诸帝对经营关西一事也不甚关心,时至今日,关中人物仍弗如当年远甚。

如今三白渠为地震所震毁,虽是天灾无情,但对陈冲而言,却也是一个重修水利的好时机。他便于农闲之余,征召三辅百姓重修河堤。

很快,三辅征召了约有十万人修渠,众人如同一条不见头尾的长龙,挨着在白渠边挖土引水。此时天气炎热,天上的太阳好似透过了皮,生生晒入血肉里,让人一阵阵的发昏。有时有大雨瓢泼下来,淋到身上,不是清凉的爽快,而是一股镇痛的针刺感。人们都说,便是在早些年大旱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热过。

但修渠还是进行了下来。陈冲知道百姓辛苦,干脆将尚书台搬到渠边,白日里在渠边行走视事,夜里再在行台中办公。很多百姓说渴热之事,陈冲便令羽林军在渠边煮茶水供人取饮,又令虎贲军在渠边植树搭棚供人歇息。

修渠非是一日之功,一直持续到七月农忙时候,十万人也不过刚刚翻修了一遍白渠而已。但陈冲本来也是做长期打算,始皇帝那样的不朽功业,也不能一载而成郑国渠。于是百姓们又被遣散回乡,约定大约到九月时,再回来修渠。

回到长安后,陈冲又向朝廷上表,说他打算在故武帝成国渠的基础上,在渭水北岸再开一渠。引汧水绕过郿县,直入武功成国渠中,可命名为高德渠,以彰天子之德,天子准奏。

可就在这时候,兖州牧曹操向朝廷上书,说最近兖州贼军多有变动,他多方打听下,发现是临淄贼军中生有变故,似是伪帝被废!伪大将军张饶遇刺身死!

【1】白渠:即泾区、郑国渠,战国时,韩国派水工郑国游说秦王政,凿泾水,自仲山西抵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于洛水,渠长三百余里,可以溉田,韩国欲以此消耗秦国国力,无心东出。但渠成之后,关中成千里沃土,无论旱涝之灾,年年都能丰收。

西汉时依秦前例,又以白公为水工,穿渠引泾水,起谷口,入栎阳,注渭中,长二百里,溉田四千五百余顷,故名曰白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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