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加考复试(2 / 2)
告示贴出来的第三日,院试第二场的复试如期而至,和第一场一样龙门前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唯独不同的是下雨了,还是磅礴大雨。
“七爷,马车过不去了。”穿着蓑衣的何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雨势太大,天更是黑沉沉的,好在是八月不会太冷。
湛非鱼听着雨点落在马车车厢上的声音就知道雨下的大,“大哥哥,我就从这里下去。”
半晌后,被殷无衍抱在怀里的湛非鱼尴尬的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好在天色黑,大家都撑着伞,没人注意到这边。
等到衙役吆喝着排队了,殷无衍一手抱着人,一手撑着伞走了过去。
一刻钟之后,顶着一众考生惊诧的目光,湛非鱼通过婆子的搜检之后,一手拎着考篮,一手撑着伞,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念头通过了龙门进入了考场。
被提坐堂号的湛非鱼呆呆的看着四周同样呆愣的考生们,一滴雨水顺着她额前的头发滴落下来,湛非鱼赶忙抹了一下脸,这模样让坐在大堂上的胡秉之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因为是四个州府一起考,所以一共有四十人提坐堂号。
虽然章知府之前说了陈学政既然加考了第二场复试,就不会出幺蛾子,可胡秉之不放心,所以就想让各府府试前十的考生提坐堂号。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考,湛非鱼的考卷只要写好了,胡秉之就能当堂批阅,这样再不会出任何问题。
程山长几个阅卷官自然也同意,都是读书人,他们太清楚科举的重要性,只是担心陈学政不会答应。
谁想到胡秉之提了,陈学政就同意了,这干脆的态度让胡秉之他们心里直发毛,总感觉事出蹊跷。
可从云板声响起开始考试,到最后收卷,陈学政一言不发的端坐在大堂上,中途没有任何变故。
中规中矩的考题,湛非鱼提前一个一个时辰交卷,她的考卷也被胡秉之等人当堂批阅了。只看胡秉之那毫不掩饰,恨不能和顾学士抢徒弟的态度就知道湛非鱼考的极好。
大雨连下三日,到了放榜之日却是个大晴天,让焦急等待的考生们脸上都露出笑来。
“湛非鱼竟然是头名?”其他三个州府的考生羡慕又嫉妒的看着榜单上排在第一位的名字。
被一个九岁的小孩子,还是个小姑娘给压了一头,总感觉即便榜上有名,回去之后也会被夫子被师长嘲笑啊。
“湛姑娘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读书又刻苦,院试头名奶实至名归。”南宣府的考生与有荣焉的开口。
四个州府一起考,头名被他们南宣府夺下,哈哈,大浮一大白!
想到此前听到的传言,湛非鱼和主考官陈学政有仇,一群考生即便再不服气,却也知道陈学政绝不会徇私舞弊,趁机报复还有几分可能。
所以此次院试将近上千考生,但对湛非鱼这个头名却没任何人质疑,这也导致三年后的乡试,但凡有其他府的考生或是嘲笑,或是讥讽,或是怀疑湛非鱼,都会被四府的考生们联手怼回去。
其团结程度让都怀疑文无第一这四个字是不是假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有一呼百应的本事了。
而更让其他考生感觉到诡异的是,南宣、庆安、广宁、溧州的考生维护湛非鱼也就罢了,毕竟当年院试是一起考的,有同年之谊。
可为什么丰州的考生同样坚决的维护湛非鱼?
身为丰州头名的祝昌运深藏功与名,而丰州其他考生一想到当年湛非鱼在丰州的凶残之举后,为了不被打断腿,他们保持缄默。
朝中有人好办事,湛非鱼没去看榜,昨晚上闲的发霉的重光偷偷去府衙饶了一圈,从章知府口中得知了湛非鱼院试头名,名副其实的小三元,
“啧啧,陈闵忠怎么说也是堂堂学政,朝廷三品大员,竟然连夜离开了南宣府,胖丫头你的簪花宴估计就没有了。”重光啃着青梨,啧啧两声的直摇头,话里话外都是对陈学政的嫌弃。
湛非鱼小白眼一翻,乐悠悠的接过话,“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我像是爱慕名利的人吗?”
“说这话时你把脸上的笑收收?”轮到重光翻白眼了。
昨夜知道是院试头名时,是谁嗷嗷叫的扑倒七爷身上撒欢,啧啧,那嘚瑟的小模样,重光都没眼看,这会倒故作清高。
“有本事你去考一个小三元。”高昂着下巴,湛非鱼一句话堵的重光哑口无言。
重光闷头啃了两口梨,见不到湛非鱼这嘚瑟的样子,嘿嘿一笑,“有本事你参加簪花宴那?别以为我知道,你不就是怕堂堂小三元却写不出一手好诗,丢脸啊丢脸。”
被揭了老底的湛非鱼也恼了,余光看到走过来的颀长身影后,转身回头,小脸一垮,“大哥哥,重光欺负我,揍他。”
“我……”对上自家七爷冷飕飕的目光,重光简直想找堵墙撞死自己,他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小丫头,她竟然告状!还当着自己的面。
殷无衍将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
“是我小三元的礼物……”可看到玉佩上雕刻的飞龙后,湛非鱼愣住了,这放现在就是一块雕工好的羊脂玉龙佩,可在大庆朝,这龙佩就代表着如朕亲临。
重光探头一看也惊了一下,七爷竟然把这块龙佩转送给胖丫头了,这可是七爷加冠的时候,圣上送给七爷的礼物,是圣上贴身之物。
“贴身收好,日后若是遇到危险就拿出来。”殷无衍虽然知道禁龙卫的令牌也好用,但这些禁龙卫办的都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案子,小姑娘若是遇到禁龙卫的仇敌就麻烦了。
但有了这块龙佩就不同了,除非是谋反叛逆之人,否则绝不敢对小姑娘下手。
这龙佩就是一道保命符,再加上身边还有何生何暖他们保护,湛非鱼在大庆朝不说横着走,但绝对安全无虞。
“我会收好的。”湛非鱼握紧掌心里的龙佩,到时候让阿暖弄个绳子挂脖子上。
……
入夜,城门外,折柳亭。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白日小三元和收到龙佩的喜悦还不曾维持一整天,知道殷无衍要离开的消息后,湛非鱼瞬间就垮了脸,即便早就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可心里头依旧闷沉沉的难受。
“阿生,你说胖丫头这么黏着七爷,日后七爷成亲生子有了女儿,胖丫头那不得醋死自己。”重光靠在马车上,幸灾乐祸的看着不远处恋恋不舍的湛非鱼,难得没嘴贱,主要怕自家七爷秋后算账,把胖丫头给惹哭了,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是自己。
何生牵着两匹马的缰绳,七爷是不准小姐来送行的,一来是晚上,二来没必要来回折腾,可最后呢?小姐不还是坐马车到了城门外。
所以对于重光的问题,何生神色如常,“七爷不会,小姐也不会。”
即便有朝一日七爷真的成亲了,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可在何生看来自家七爷肯定不会舍得小姐受委屈,再者小姐也不是那么幼稚的性子,难道会还一个奶娃娃争风吃醋?
“你这就不懂了。”重光一手搭着何生的肩膀,一副过来人我了解的姿态,“你看胖丫头眼睛都红了,这不是舍不得七爷走。”
重光想想也正常,“陈闵忠在院试里动了手脚,七爷立刻放下所有的事连夜赶来,一路夜奔连眼皮子都不曾合一下,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甭管七爷和胖丫头谁先成亲,另一个肯定要吃醋。”
想到湛非鱼平日里表现出的懂事乖巧,何生感觉敢求娶自己小姐的那个人,肯定会被七爷一剑给咔嚓了,而小姐却不会阻碍七爷成亲。
殷无衍安慰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看着她红着眼不说话的模样,天生清冷的凤眸里却是无奈和心软,“等有时间了我就来上泗县。”
沉默的点点头,湛非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或许是每一次自己遇到事,大哥哥总不远千里的赶来,即便是冒着被圣上察觉到的危险。
平复了一下情绪,湛非鱼握住殷无衍的手,又恢复了往日欢快的模样,“时间不早了,大哥哥你走吧,等你离开了我就回客栈,明日和章知府请辞后再回上泗县。”
放榜后按理说要举办簪花宴,主办的正是院试主考官陈学政,还有章知府等几位阅卷官,参加的自然是新出炉的秀才们。
可陈学政只道要回中州府主持院试,没时间参加簪花宴,即便章知府愿意办,可新科秀才们估计也不敢参加。
陈学政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摆在这里,三年后的乡试不出意外还是陈学政当主考官,现在得罪了陈学政,谁知道三年后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章知府也不想这些秀才们为难,所以直接说了不办簪花宴,于是放榜后,四个州府的考生们都开始收拾行李离开了。
殷无衍知晓湛非鱼的固执,他的底线总是在小姑娘这里一而再的退让,“我走后立刻就回去。”
湛非鱼再次点点头。
何生把马牵了过来,殷无衍再次看了一眼夜色下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利落的翻身上马,最后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向着远处疾奔而去。
马背上,重光对着湛非鱼摆摆手,随后快速的追上先行一步的殷无衍,两道身影几乎在瞬间就消融在茫茫夜色之中。
湛非鱼静静的看了片刻,这才坐回了马车里,“阿生,我们回去吧。”
马蹄声响起,何生平稳的驾着马车,好在南宣府没有宵禁,否则还得等天亮城门开了才能回城。
……
上泗县。
南宣府院试放榜的消息在当日就传回了上泗县,陈渭彬知晓湛非鱼夺得小三元后,总是严肃板起来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来。
“湛姑娘院试头名,东翁也要去南宣府任职,却是双喜临门。”幕僚拱手向着陈渭彬道喜。
之所以敢这般说,主要是陈渭彬、章知府也算是顾学士的人,如此一来,陈渭彬调任到南宣府,日后官途必定亨通。
陈渭彬想起当年,那时他处境艰难,因为得罪座师刘謇,被压在县令一职整整七年。
刚好听闻章知府有意送唯一的女儿去书院开蒙读书,偏偏章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阻止,口口声声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陈渭彬去金林村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却不曾想当日那衣裳打着补丁的小姑娘竟成了自己的“贵人”,而如今三年不到的时间,那个流利背诵《三字经》的小姑娘已然是小三元。
“你亲自送贺礼去金林村,顺便替她待客。”陈渭彬此举倒不算是还人情,而是金林村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到时候来道喜的人多,湛氏族人若是失了礼数,最后丢脸的还是湛非鱼。
可陈县令不方便过去,所以让他的幕僚过去正合适,可以待客,也顺便指点一下湛氏族人,即便已经建了私塾,可湛氏一族要起来,只怕还得过个二十年。
“东翁放心。”幕僚自然不会推辞。
如同陈县令推断的一般,湛非鱼小三元的消息在上泗县传开后,县城里那些乡绅富户立刻备了重礼来金林村。
而县里的读书人也同样备了礼登门拜访,只希望可以得到湛非鱼指点一二,若是能得到提携就更好了。
“多谢白先生提点。”老族长是连声道谢,人来的太多,他们一下子都慌乱了,怕怠慢了客人,可又担心给湛非鱼招了祸,正六神无主的时候,白先生过来了。
白廉清当年若不是伤了脸,也不会科举无望成了陈县令的幕僚,此刻他虽不方便出去,却把待人接物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详细的告知了老族长和村正他们。
“老族长客气了,湛姑娘还未回来,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白廉清不在意的笑道,“帖子都收下,若是读书人送的贺礼,不贵重的便登记在册,若是贵重的就婉拒;至于那些商户,只收帖子即可;’若是相邻,老族长你们自行决定。”
士农工商!读书人的贺礼若不收,说不定会让人说湛非鱼目中无人,但商贾送的礼物,不收那是读书人的风骨。
相对于湛非鱼家中的宾客盈门的热闹,暗处,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站在墙角处,远远的向着湛非鱼家中看去,像是躲在阴暗里的鬼魅,只等着找机会下手报复。
湛老三第一次收礼收到手软,说话说到脸颊都酸了。
为了避免再被热情的客人拉住寒暄客套,湛老三不得不避开人群绕路回家,却被墙角处的身影给吓了一跳,“二哥?”
湛老二没有了往日伪装的笑意,面色苍白,衣裳也破旧脏污,站在阴影里,周身是化不开的郁气,“老三。”
虽说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一想到湛老二做的那些事,湛老三就来火,恨不能揍他几拳头,可看着湛老二因为当年心肺挨了刀子而孱弱佝偻的身体,这火气又撒不出来。
“二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小鱼现在是秀才了,陈县令的幕僚白先生来村里给小鱼待客,二哥,你以后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否则倒霉的还是你自己。”湛老三绷着脸,只感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当年若不是二哥做的那些事,他们老湛家肯定还好好的,不会分家,小鱼也不会被过继出去,如今小鱼出息了,二哥却落魄成这鬼样子,湛老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低着头,湛老二身体更加佝偻了几分,乍一看很是可怜。
当日谢老爷审问了丫鬟桃子,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湛老二的,而湛老二和桃子竟然合伙想要嫁祸给湛老大,让他戴这个绿帽子。
谢老爷虽是商贾,可他精明那,湛非鱼是从顾学士,又是个护短的性子,为了撇清干系不被湛非鱼报复,谢老爷子查清楚之后立刻来了一趟金林村,当着老族长、村正还有湛家人的面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之后,老湛家分家了,湛老头和不能说话彻底消停下来的湛老太带着大郎、三郎住在老宅里,而湛老三这一房在村里另建了屋子搬了出来。
至于罪魁祸首湛老二,老族长和村正担心把他逐出族,到时候居心不良的湛老二会干出其他丧心病狂的事来祸害湛非鱼,干脆就把人留在金林村,分了间破屋,给了两亩地,确保湛老二饿不死就行了。
所以不管是村里的香胰子作坊赚银子了,还是湛非鱼小三元的热闹,这一切都和湛老二无关了,被揭开了真面路,整个金林村的人都对湛老二避而远之。
“老三,我知道错了,我就想小鱼如果回来了我给他道个歉。”低着头,湛老二声音闷沉沉的响起,乍一听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相当当年在老湛家说一不二的二哥变成这落魄模样,湛老三张了张嘴,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二哥,老族长让你别出现在小鱼面前,大郎三郎爹娘养着,而且谢老爷一年三节也会都备了礼,我也会照看他们俩,你就不要折腾了。”
湛老二算是被赶出家门了,谢老爷子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甚至还承诺会养着湛大郎和湛三郎,毕竟一个是他女婿,一个是女婿的弟弟。
谢老爷子不差银子,不在意养三郎花的那点银子,总比和湛老二扯上关系好。
即便谢老爷这个老奸巨猾的商贾,一想起湛老二的种种,他也是毛骨悚然那,湛老二这人小心思太多,野心大,还心狠手辣。
谢老爷也担心一不小心被湛老二给算计了,到时候家破人亡,如今这样最好,至少女儿日后嫁给了大郎不用伺候公公不说,更不必担心被算计了。
目送湛老三离开了,湛老二抬起头,眼神阴沉诡异的骇人,即便走在阳光下,可那身影都透着一股子阴气。
湛非鱼是在晚上回到金林村的,马蹄声还是惊醒了睡不着的村民,毕竟多少年了,村里都不曾这般热闹过,好在白天累了,也没人起来看看,让湛非鱼“逃过一劫”。
“瘦了也长高了。”李氏擦去眼角的泪水,心疼的看着面前的湛非鱼,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白日里多热闹,李氏只担心湛非鱼读书太刻苦,担心她瘦了冻了,如今看到人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湛非鱼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的晃了晃,孩子气十足,“娘,我想吃你做的鸡蛋饼。”
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李氏摸了摸湛非鱼的头,“好,娘这就去厨房给你做。”
“好,我来烧火。”湛非鱼小尾巴一般跟了上来,母女俩都笑了起来。
当初在老湛家,湛非鱼懂事早,所以每一次李氏做事的时候她总在一旁帮忙。
小姚氏这个二婶会躲懒,马氏做事太埋汰,所以老宅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李氏操持的,湛非鱼就坐在小凳子上烧火,冬日还好一点,每到夏天的时候,那就热出一身汗来,可不管李氏怎么说,湛非鱼固执的不肯走,好在她不会帮倒忙。
第二日,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湛非鱼还是被村民的热情给吓到了,道喜的话听了一箩筐,好在湛非鱼现在是秀才功名,村民再热情也有几分敬畏。
“阿暖,你还笑,我都说的喉咙冒火了。”湛非鱼抗议的看着压着笑的何暖,你一句我一句,湛非鱼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再想到老族长看好了日子办流水席,湛非鱼都想躲回上泗县了。
何暖倒了茶递过来,“也就这两三日,等热闹过去就好了,到时候小姐说要读书,难道谁还敢上门打扰?不过这两日小姐还是得忍耐。”
一想到村里的婶子们让小姐挨个摸她们家孩子的头,何暖就想笑,明着说是沾喜气,却想着被小姐摸过了就会变得聪明,日后一定可以考状元。
“我先休息一下。”湛非鱼咕噜咕噜喝掉了一杯水,没骨头一般软在椅子上,“白先生说县里的商贾听到消息肯定要过来,我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村里人是早上的时候知道湛非鱼回来了,奔相走告之后,差一点全村的人都要来给湛非鱼道喜,好在村正过来了。
村里的大婶子小媳妇还有孩子们这才轮番进了门,至于大老爷们该干嘛干嘛,一个个糙老爷们难道还能和小鱼拉家常?
果真,半个时辰后,又是一波客人登门,带着厚礼,来的都是上泗县的乡绅富户。
昨日来了一趟,知道湛非鱼没回来,他们也有心思,不是留了小厮在村里暂住打探消息,就是花了银子让村民报信,所以受到消息后,一辆辆装有厚礼的马车直奔金林村而来。
又是一番寒暄客套,湛非鱼再次说的喉咙都冒火了,这才得以离开,把客人丢给了老族长他们。
“阿暖,我终于发现女子科举读书的弊端了。”忙里偷闲的湛非鱼一脸的心有余悸,对上何暖不解的目光,湛非鱼苦着脸开口;“你看我接待了男宾还要去接待女眷,这简直是双重伤害!”
若是男子,肯定不方便和女眷说话,即便说话也只是客套两句全了礼仪就离开,湛非鱼却不同,她这是“男女通杀”。
男宾客是留在村正家中,女眷则去了湛非鱼家,毕竟有李氏在,还有村里的婶子们帮忙待客,可即便双方相谈甚欢,但衣裳华丽的贵妇们时不时的往门口看一眼,比起李氏这些村妇,她们更想和湛非鱼说话。
“小鱼回来了。”有眼尖的妇人说了一下,瞬间,坐在屋子里的妇人们纷纷起身迎了出去。
“各位夫人安好……”湛非鱼端起得体的笑容,开始新一轮的待客。
两刻钟之后。
饶是湛非鱼处事不惊,这会也差一点一口茶水喷出来,白嫩的包子脸扭曲了一瞬间,余光扫过一旁的何暖,见她点点头,湛非鱼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老姐姐,按理说这话我也不该和小鱼一个姑娘家说,可小鱼不同于一般小姑娘,这可是我们上泗县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女秀才。”黄夫人笑容热情又爽朗,习惯性的想要拍一拍湛非鱼的手,陡然响起这是个有功名的小姑娘,随即调转了方向拍向一旁的五婶子。
村正和自家媳妇这两日何尝不是嘴巴都说干了,不过夫妇俩心里高兴,反而不感觉到累。
五婶子也尴尬了,哪有当着人家女儿的面给当娘的保媒的,虽说小鱼过继到了老族长那一房,可谁不知道当初过继是没办法的办法,为了摆脱老宅那些人。
黄夫人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考虑周全,话是对五婶子说的,可真正想要说服的还是湛非鱼。
“老姐姐,我那表弟今年三十六岁,是个读书人,膝下也就一个姑娘,性子最为温厚……”黄夫人赶忙把男方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这条件的确好啊,家里有两个铺子,还有良田五十亩,最关键是的前几年就分家了,这条件就算是个大姑娘也愿意嫁过去啊。
五婶子赶忙接过话,“黄夫人,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过我家这妹子只想着守着小鱼过日子呢……”
虽说是被拒了,黄夫人脸上不见半点恼火,依旧是笑盈盈的,等出了院门上了马车后,脸上笑意一收。
“夫人,乡野村妇不识抬举,夫人别气坏了身体。”伺候的婆子赶忙开口劝道,只当李氏不识抬举,夫人表弟王老爷这身份,多少黄花大闺女都想嫁,别说一个和离的村妇,便是县里那些娇养的姑娘都会动心思。
“闭嘴!胡咧咧什么。”黄夫人怒声一喝,看着面色惶恐的婆子,压低了声音,担心被车门外的村民听见,“这婚事若能成,是王家高攀了,下次嘴巴没个把门的,你就不用跟我出来了。”
“老奴不敢。”婆子吓的面无血色,原以为能奉承夫人,却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黄夫人可不是那些鼠目寸光只知道穿金戴银的后宅妇人,不说湛非鱼如今已经有了功名,就说她师从顾学士,不管哪个读书人和湛非鱼攀上了关系,那都是高攀,绝对会前途无量。
王家表弟是个读书人,可如今也不过是个童生而已,若真能和李氏走到一起,不说章知府会照顾,就说湛非鱼透露一点科举的事来,王家表弟说不定就能考上秀才。
即便就留在上泗县当个富家翁,日后湛非鱼飞黄腾达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家表弟也好,连她这个外嫁的表姐说不定都能沾光,可惜啊,李氏的确没有再嫁的念头。
而此刻,送走了黄夫人,湛非鱼一脸怀疑人生的瘫坐在椅子上,“阿暖,我想回去读书了。”
这些人太可怕了,湛非鱼感觉若不是自己师从顾学士,说不定要说媒的人就变成了自己。
好在湛非鱼现在起点太高,上泗县这些人都知道高攀不上,也没人敢动这心思,否则湛非鱼真的要闭门谢客苦读书。
而灶房里,李氏听了五婶子的话,同样是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湛非鱼小三元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村里的妇人也有想过攀关系,但都是试探了一两句,提的也是家中的小辈,年纪和湛非鱼相仿,李氏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要给自己做媒的。
“凤玉啊,现在老宅那边也清净了,你和大山也能破镜重圆了。”五婶子拍了拍李氏的胳膊。
其实村里人都知道当初若不是老宅那些人,若不是湛老二,李氏和湛老大根本不会走到析产分居这一步。
李氏怔了一下,其实湛非鱼在上泗县读书后,李氏和湛老大除了不住同一个屋檐下,和普通夫妇也没什么不同了,三餐都是在一起吃的。
毕竟各自烧饭太麻烦,或许也是太寂寞,偌大的房子,一个人对着桌子,谁都没食欲,再说李氏和湛老大也没有和离。
“我问问小鱼。”李氏低头回了一句,即便心里舍不得湛老大,可在李氏这里湛非鱼这个女儿永远都是排在第一位。
五婶子也没有催促,说到底整个村和湛氏仰仗的都是小鱼,她家文诚卖菜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好,也是因为小鱼有了出息,所以五婶子只会建议,绝对不会逼迫李氏。
湛非鱼根本没想到送走了黄夫人,竟然还会迎来一个媒婆。
“湛姑娘,老婆子给你道喜了。”媒婆笑的满脸褶子像是盛开的菊花,估计在外面站的太久了,这会说话都有些的喘。
湛非鱼都已经麻木了,“阿暖,倒杯茶过来。”
“劳烦姑娘了,多谢多谢。”媒婆感激的站起身来,等茶水送过来了,连忙接过一口给喝了。
本来媒婆也是早早就来了,可湛家的客人是络绎不绝,马车都是一辆接着一辆,更别提那些搬下马车的贵重礼物。
媒婆也识趣,就在外面马车里坐着等,结果登门道喜的客人太多,这一等差不多两个时辰,差点没被热昏过去。
饶是湛非鱼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了媒婆一句接一句的吉祥话之后,表情有瞬间的皲裂,“你说刘家的姑娘?”
“是啊,刘小姐也是个命苦的,先后俩个未婚夫都死于非命,原本都说刘小姐命硬克夫,可谁想到会是寄居的表小姐心生嫉妒,使了银子害了两条人命,即便真相大白了,可刘小姐这一耽搁不就二十多岁了。”媒婆说到动情处,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
所以这会不给她娘说媒,该换成她爹了!湛非鱼一言难尽的端着茶杯,自己考了个小三元,所以在外人眼里就不是普通小孩子,而是能当家做主的那一个。
湛非鱼不想开口了,何暖也明白走了过来把媒婆给送了出去。
“姑娘,姑娘。”一家跨到了院门外,好在这会是吃饭的时间点,媒婆瞅了瞅院子外也没人,赶忙对何暖道;“刘家小姐压箱底的银子足足有五百两,更别提还有其他陪嫁。”
“慢走不送。”何暖一个巧劲把人推了出去,然后关上院门,这都什么事啊。
等到何暖帮着李氏做好了饭,而何生也把湛老大喊过来后,湛非鱼决定为了杜绝那些别有居心的人,还是让她爹娘以后住一起,如此一来外人就不敢起歪心思了。
热闹了一个白天的金林村到了夜幕降临总算安静下来,毕竟按照大庆朝的规矩,没人会大晚上的登门道喜。
“娘,我和阿暖出去走走,我吃撑了。”湛非鱼说了一句就溜出门了。
吃晚饭之前,湛非鱼把想法和李氏说了,所以这会看到李氏和湛老大那别扭的相处,湛非鱼也尴尬了,带着何暖就避出去了。
夜色之下,村里显得格外安静,估计连续热闹了两天,村民也累了,湛非鱼没碰到人,也落个清静,一天到晚的说客套话,湛非鱼感觉自己宁可去写诗。
“小姐你是担心老爷不坚定,日后又会生出事端?”走在湛非鱼身后,何暖看到出门后敛了笑容的湛非鱼,多少猜测到她此刻的心思。
在路边寻了块岩石坐了下来,湛非鱼看着黑黝黝的后山,“我爹是个好人,孝顺又老实,宁可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外人吃亏,我娘虽然有成算,可待人和善,她这辈子最大的反抗便是为了让我读书和老宅撕破脸闹了起来。”
湛非鱼知道李氏和湛老大都是好人,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人也意味着好欺负,会吃亏,偏偏湛非鱼这性子,她最见不得身边人吃亏。
“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何暖站在湛非鱼身旁,同样看着远处的山林,“小姐师从顾学士,如今又有了功名在身,放眼上泗县,若是个没成算的,忌惮小姐的身份绝对不敢欺上门;若是个有成算的,只要打听过小姐的为人处世,想必就不敢算计。”
简单而言就是没脑子的不敢,有脑子的也不敢,以湛非鱼如今的身份,绝对可以庇护李氏和湛老大。
湛非鱼点点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或许就是关心则乱。”
当初她的确痛恨过湛老大的愚孝,甚至想过过继后便彻底断绝了关系,可世间的确能抚平伤口,看着湛老大那忐忑的样子,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话,湛非鱼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更何况从五婶子也大致说了李氏和湛老大平日里的相处,湛非鱼注定不会留在金林村,而能日日相伴在一起的是李氏和湛老大,少年夫妻老来伴,便是这道理。
何暖不动声色的拍了一下湛非鱼胳膊,余光往左边看了过去,已然提高了戒备。
湛非鱼倒不认为有人会来暗杀自己,说起来和她结仇的也只要陈学政,但只要陈家不敢和顾学士撕破脸,那么湛非鱼就是安全的。
夜风吹开了遮挡的云层,月光下,湛非鱼看清楚走过来的身影,脸上表情瞬间变为了冷漠和不屑。
“小鱼。”湛老二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佝偻着身体,乍一看像是四五十岁的老者,说话时更透着卑微和不安。
湛非鱼站起身来,对一而再算计自己的陈学政她都不曾动怒,毕竟是敌人,互相算计陷害也正常,端看谁棋高一着。
可湛老二的所作所为却让湛非鱼感觉恶心,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在湛非鱼看来,湛老二从骨子里透着恶,只有自私贪婪和恶毒。
估计是知道湛非鱼心冷,并不想普通孩子一般良善,湛老二更咽着开口:“小鱼,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说什么都太迟了,小鱼,二叔给你跪下了,你就……”
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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