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千里寻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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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西口的这段漫长的路途中,与田坤禾一路结伴而行的是呼啸凌厉的狂风和一团团枯黄的车前草,还有就是头顶的太阳或月亮,那日升日落的光影。

如机械般麻木得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由远至近,夜色下的田坤禾转过头,神思涣散得看着地平线上那一个点,“牛车。”他涣散的眼睛里像在闪动着火光。

已经三天未进食物的田坤禾吃力得支撑着饥饿得已毫无力气的身体,无力得朝牛车招手,本想着出声喊,可是自己的嘴巴在动,但发不出一丝声音,又饿又渴的他嗓子干得如同火灼伤一般疼痛。

牛车在他面前停下,他艰难得吞咽下口水,茫然得望着牛车上的眼窝深邃、鹰钩鼻子、一脸大胡须的西域老汉,总算见到人了,他感觉这个陌生的异族老汉格外亲切。

“广仁公社,广仁公社。”田坤禾在摇摇欲坠中昏倒了。

“驾”的一声,老牛车在拉着缰绳的维吾尔族老汉的牵引下,摇摇晃晃、慢慢吞吞朝简陋的广仁公社街巷赶去。

牛车后,厚重的黄土在车轮碾压下,黄土漫漫,在狂风下,黄色的土地在空中翻滚,老汉眯着眼透过黄尘,仰脸看见天上的日头成了一个黄色的亮点……

昏暗的油灯下,田坤禾干裂的嘴唇被掰开,一股清凉的水倒进他的嘴里,水在咽喉咕噜响了一阵,才慢慢通过他的咽喉。

看着他裂开道道竖口子的嘴唇开始蠕动,扶着他的那个人将他放回土炕上。

田坤禾睁开了眼睛,茫然得在那一点油灯上找回了目光的焦点,然后看到了救他的人。

瘦高的张西林那瘦削的、颧骨高耸的脸看着他,冒着算计的精光,“第二生产大队的艾力老汉把你放到我家了。”

张西林家是广仁公社第一生产大队最西口一家,占据有利的地理位置,是广仁公社街巷的必经之路。

在懵懂中,田坤禾才恍然明白半路上救他的西域老汉叫艾力,忍着咽喉的疼痛说道:“谢谢。”

张西林靠近得更近些,“你要吃饭吗?”

还未恢复神志的田坤禾茫然的望着他。

“问你呢,吃饭吗?你不会是傻子吧。”张西林斜睨着他,伸开右手掌在略微呆滞木讷的大胡须脸前晃了晃。

看着鼻尖前脏兮兮的黑手掌,田坤禾在愕然中点点头。

“先交钱。”张西林猥琐的神情张开右手讨要着。

田坤禾下意识得将手伸进了上衣口袋,然后又从没了底的口袋伸了出来,破旧的上衣口袋早就成了摆设。

坐在土炕边的张西林的爹吧嗒吧嗒抽着靺鞨烟,脸上的皱纹如荒原上条条高低不平的沟壑。

老头不死不活坐在炕边,听到儿子和陌生的大胡子年轻人的对话,他朝土炕上那个用布条捆得歪七八扭的行囊“不经意”得瞄了一眼。

在老父亲眼神的提示下,张西林起身抓起田坤禾的行囊,打开后,一大堆破旧的打着补丁的衣服,见一条五层新的洗的掉色的汗衫,双眼一亮,举着汗衫摊开一看,不错,布料好,没补丁。

见自己当年迎娶妻子吉月娥的新郎服被张西林拿走,田坤禾这下着急了,起身去抢,“不行,这是我唯一的好衣服。”

“你喝水了,睡我家的炕了,不是白开的(当地土话,不是免费的),要花钱的。”张西林睁着他不大的眼睛说道,双眼发出精明而贪婪的光。

愤怒而茫然的田坤禾望了眼对方,一个利欲熏心的老百姓,用他那贪婪而又胆怯的眼睛窝窝囊囊得打量着自己,像是打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田坤禾无奈得苦笑一下,浑身无力的他爬下炕起身朝屋外走去,心中悲凉得腹诽道,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

张西林生怕这个年轻壮实高大的汉子抢回汗衫,双手拿着汗衫藏在屁股后面,一幅猥琐窝囊的神色。

走出土屋,田坤禾只见屋外站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黄色的鼻涕糊住了一嘴,都结成了硬结疤。

小男孩嘎球球见了他开始跳着喊着,神思恍惚的田坤禾起初以为小孩在念童谣,可仔细一听,“盲流,盲流,男盲流、女盲流,来了好多盲流。”

没走两步的田坤禾听了孩童的话,猛的止步,转过身欣喜的眼神望着这个孩童,沙哑的嗓音问道:“女盲流在哪里?”

张西林的长子嘎球球指指东头,被面前这位找不到嘴巴的怪人吓得哧溜跑回屋。

拖着踉跄的脚步,田坤禾双手抱着被张西林解开的行囊,吃力得朝东头走去,明亮的眸子闪出一道希冀的光。

从地窝子西南头抱着一堆木材的吉月娥,走到地窝子旁,看见走过来一位身材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汉子。

他头上的沾满灰尘的头发如草窝,长长的胡须掩盖了嘴唇,但透着笑意的浓眉大眼和笔挺的鼻梁已在她脑海宛如锲刻,这不是梦中想着念着的自家男人嘛?!

手中的木材哗啦一声落在地上,砸在脚面上,顾不上疼痛了,迈着碎步跑到田坤禾面前,一下钻到他怀里,“坤禾,呜呜----”

在地窝子休息的田老太太听到三儿媳的哭声,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爬出地窝子探头仰脸一望。

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年轻汉子,头发长到脖颈处,胡须足有十几厘米长,一脸的沧桑憔悴、风尘仆仆。

坚强的她见到儿子这一刻,悬着的、不安宁的心顿时放松下来,撇着嘴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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