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米乐的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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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米乐不太对劲。

今天是星期六,昨天的社团课被戏剧节冲掉了,教练让我们周六上午有空的话来学校一趟。不强制,能来的话最好,她带着做一些简单的训练,并对明天的比赛做出安排。作为住校生,我和米乐肯定不会缺席。而大家基本上也到齐了,除了涛涛和叶老大。涛涛是家里需要帮忙吧,叶老大嘛,十有八九是被他爸锁家里了。

训练就是简单的绕操场慢跑,然后拉伸和抢圈。十一月底,哈一口气已经能看见白雾了。我们像一列缓慢而不稍稍停留的火车,围绕着暗红色的跑道周而复始地运行,倾听彼此间沉闷的呼吸,如火车碰撞轨道。米乐落在最后,脸上无精打采,没睡醒似的。印象中的他从来都是一个精力满满的小孩,每天都是宿舍里第一个起的,蹬蹬蹬跑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捏醒或者推醒——天冷了,他不掀我被子了。然后他就是边穿衣服边喊柯柯赶紧起要迟到了,我把上半身抬高一点说好的我起了,说完就又躺下去,于是他再喊我再答,身体像在睡梦的中途做着无意识的仰卧起坐。可今天居然是我喊他起床的,迷迷糊糊的变成了他。或许是昨晚我做了噩梦的缘故吧。他跑下来哄了我半天,确认我没有任何问题才爬上去。没睡好是肯定的。而吃早饭时他吸溜着鼻涕,外加偶尔说话时愈发清晰的鼻音都让我察觉出他生病了。我再怎么迟钝,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状况还是能发现的。

“米乐,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慢跑结束以后,我还没来得及问气喘吁吁的米乐,只是自然地拍了拍他。问话的是跑在最前面的穆铮。大家都围了过来。米乐扶着他的膝盖,把脸垂向地面,勉强支撑着自己瘦瘦的身躯。

“我来看看。”明明挤到我们身边,伸手摸了摸米乐的额头,随即又碰了碰自己的,“有点烫,柯柯,你带米乐去医务室测一下体温吧。”他又问了米乐昨天有没有盖好被子,或者最近受没受凉,米乐还是低着脑袋,说想不起来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脑子也会变慢、变笨吗?或者说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忆和思考了?

教练也摸了他的额头,很快就吩咐我带米乐去医务室,如果发烧的话就打车去医院。她问我们出门带钱包和手机没有,我说带了,现金够的,微信和支付宝里也有钱。她点点头,说有什么事及时打电话给她,去医院的话记得和家长说一声。我一一答应了。

昨晚确实是因为我,米乐没有睡好,而且穿着睡衣和短裤在被子外面呆了很久。都快十二月了。我一定跟米乐讲了很长时间我做的梦,他就光秃秃地站在外面听。他太傻了,而我比他更傻,起码应该让他一起进被子听我说的。我那时肯定是惊魂未定,可现在受苦的变成他了。

我怎么又做出这种事了?又有人因为我倒霉。

医务室的空调胡乱地倾吐着暖风,米乐像昨天在舞台上那样,把脑袋靠在我身上,我感觉到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发颤。他牢牢地把温度计夹在腋下,我们在等待,等待一个或许已经确定的结果:他发烧了。

“都是我自找的。”

我听不出米乐这句话是在责备谁。

“昨天我下场以后,光顾着在后台看你表演了。没去换衣服,叶老大把校服外套递给我,我都懒得披上去。真活该。”

不知道他是在为我开脱,还是真的认为受凉是昨天没有及时更衣的结果。但这都与我有联系。如果留在舞台上表演的不是我,或许米乐就不会盯那么久,也就不会受凉吧。无论如何,他现在都很难受,而原因一定在我。

“对不起。昨天晚上不该让你站在外面听我说那么久的话的。是我的错。”

“啊?”他的脑袋稍稍抬了点,有些诧异的眼睛望向我。

“是我害你发烧了。”

“发没发烧我说了算。”值班的医生看了看表,微笑着走来,从米乐的腋下把带着温度的体温计取走了,在白炽灯下仔细地翻转研究了几下。而我们俩缩在过于明亮和温暖的长椅上,等待一个结果的宣判。

“38度,你带他去医院看看吧。虽然医务室可以开药,但还是去医院稳妥一点。”

我点了点头。搀着米乐离开了房间,走入将近十二月的冷风里。

医务室距离校门还有一段距离,风刮个不停。我尽量把自己的身体长大一点,就像在门前面对点球,想尽力去阻挡。米乐的脸本来就很白皙,吹拂的寒风似乎让这张孩子气的脸更白了

“风好大,冷吗?”我觉得自己的嗓音都有点沙哑。

“还好。”他的声音好轻,轻得让我难受,让我的嗓子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变得更加艰难。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可光说对不起就能让米乐舒服一点,有活力一点吗?我真是太没用了。

几乎是下意识,我在风里拉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自认为潇洒地把它脱下来,披在了米乐身上。

“你干嘛?”他显然吃了一惊。

“风好大。”

“那你怎么还脱衣服?”

“怕你冷。”

“我不冷。”

“我不管。”我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帅气的。

“你脑残吧?”他本来微弱的声音瞬间提高了,我听出了不高兴的意味。

“我说柯佩韦,你这人脑子真的不好。你想干什么?我说了我不冷,你非把你的臭衣服给我披上,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想和我一样生病发烧去医院?好玩吗?笨蛋,笨死了,光顾着在这耍帅装逼,自己都照顾不好,我看我是不能指望你来照顾我了。”

说着呢,他把衣服往我怀里一甩,气冲冲地往前迈了好几步。

我耷拉着脑袋默默地把外套重新穿上,还闻了闻衣领以及袖口的味道。

可能我刚刚确实想过,如果我也生病了,自己心里会平衡一点吧。

我追上了米乐。

“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比我大九个月呢,在家又是哥哥,结果脑子一团浆糊,跟个小孩一样。你生病我就高兴了是吧?都跟你说了,我生病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训我我就乖乖听着,和老师训我时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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