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皇位(克洛维斯·奥莱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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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他感觉力气被从身体里抽离,罗格曼犯了错误,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些,“……无论结果如何,麻烦你了。”

“嘿,别那么灰心丧气的。”休斯从椅子上跳下来,朝他做了个鬼脸,“要我说,小女巫她很喜欢多管闲事,弄不好会乐意帮你的忙——大概?总之,等我们的好消息——或者不那么好的!不管怎样,好好等着就对了!”

伊特人带着巴拉克一同离开,换上了主管财政、农业、商业等的官员们。之后的会议变得平淡,克洛维斯一条条听取报告,给出意见,或是寻求大学士的指点。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坏——大学士向他投来的目光中带着赞许,而官员们也多数满意地离开。

那些通通都不重要。山雨将至——克洛本能地意识到,若是处理不当,或许奥伦帝国将在他这一代成为历史。他虽无野心,却更不愿成为史书上记载的罪人。

哀叹和慌乱于事无补,他唯有尽己所能,然后由上天给予裁判。最后一名市政官员也鞠躬离去,克洛掩藏起一切不安,从王座上起身,舒展自己僵硬的身躯。

“辛苦了,莱曼老师,卡德利斯卿。”他缓缓吐了口气,闭上眼睛整理着思绪,“我稍后去拜访渡鸦,你们就早些歇息吧。”

“不必焦躁。”大学士如此告诉他,声音缓慢而平稳,“转机总会来临,也许就在不经意之间。”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克洛维斯最后一个离开大厅,在两名禁卫的护送下回到塔楼。正如玛洛琳所说,城堡里可能有想要对他不利的人,而他的体魄远不如罗格曼强健。大学士打算让休斯做他的护卫,克洛拒绝了这一提议,让对方尽快赶往教国,联系传闻中的「银色女巫」。

比起自身安全,他更需要能够帮上帝国的强大助力。

克洛在摆满靠垫的椅子上歇息了片刻,然后提起笔,开始书写给玛洛琳的回信。他提及愿意支持对方继位,以及自己的顾虑和隐忧——杀害罗格曼只是个开始,幕后的黑手想必拥有其他手段,令这场乱局向着未知的方向推进。而他们面临的事态,将比如今的预期更加严苛。

他最后签下名字,将信件装入漆黑的信封,叫上卫兵,前往种满乔木的梧桐庭园。

‘渡鸦’正靠在一株巨大白杨树的枝杈间乘凉,闻声从四公尺的高处跃下,笑嘻嘻地同他打着招呼。那是名纤细的艾尔纳女性,有着银黑相间的蓬松短发。克洛和她相当熟悉,出门旅行的头一年,玛洛琳将这名自然使者——兼职哨卫——借给了他;而其后的两年,也经常派她在两人间传达口信。

时隔将近二十载,女性的外貌仍然与记忆中相同,似乎性格也是如此。克洛稍稍感到安心——总还有些东西不曾改变,希望三姐也是如此,他想。

“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他露出微笑,将信件递到对方手里,“代我向玛洛琳问好。”

“你倒是老气了点。”渡鸦将信揣进腰包里,拍了拍手,“不错的园子,还有水果,感谢招待。那——在我回来以前,可别死了哟。”

女性化作一只银灰色渡鸦——正如其名那般——随即振翼而去。克洛凝视着对方隐没在傍晚的天际,再次攀上塔楼的百余梯级,坐回属于自己的书房。

忙碌的一日终于落下尾声。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十七国志》,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据说书中记叙着上一纪元诸国的兴衰史——当然,克洛更相信它是凭空编造而成。不过,里面提到的政体与事件相当有趣,其中不乏能够作为如今参考的部分。

他才刚刚翻过三页,门外又传来清脆的敲击声。克洛抬起头,看到满脸雀斑的罗杰走进房间,朝他躬身行礼。

“陛下,莱曼大人有要事相告,请您有空尽快过去。”大学士的书童轻声说,“我马上回去,就不打扰您了。”

你已经打扰过了,克洛腹诽道。不过也罢,他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餐——刚好去厨房拿些点心和饮料,总比一个人在塔楼中喝酒强些。

两名皇宫禁卫随着他从宫殿西门离开。他从厨房总管那里要了一壶甜葡萄酒,加上一篮子加热过的香料面包。太阳已经完全隐没,‘泰丝’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他循着记忆寻找水晶座的位置,却只看到一片蓝黑色的云。

向神明祈求没什么意义,克洛心想,一切只能依靠自己。莱曼学士的府邸距离皇宫不远,是座红顶白墙的两层小楼。他敲敲门,书童打开门,再次朝他行了个礼。

“请随我来。莱曼大人正在等您。”他说。

克洛维斯随着对方爬上楼梯。披着铠甲的卫士踩过木质地板,留下沉闷的脚步声。大学士的书房距离楼梯不远,房间的门微开着,从中流泻出一线光明。

他敲敲门,将其推开。莱曼学士从书桌上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

“克洛,你来了。”大学士缓慢地说,“让他们呆在外面就好。有些消息……知道的人最好少一点。”

看来是个不太好的消息——然而是什么呢?紫罗兰帝国,圣莱昂教国,菲尔联邦,艾尔纳人,还是国内的事情……希望不要和三姐有关。克洛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他抿紧嘴唇,从卫兵手里拿过酒和面包,将它们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很好。不管发生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你还记得我说的话。”莱曼学士满意地看着他,“柜子的第三层有杯子,取两个出来,我们边喝边聊。”

克洛维斯如此照办了。他打开抽屉,拿起两个崭新的银制高脚杯。然而他转过脸的一瞬间,却仿佛被人从头浇下一盆冰水,整个人冻结在了原地。

莱曼大学士正缓缓举起一柄十字弓,利矢反射寒光,尖端正对着他。

“你……”这绝不是在同他开玩笑,克洛心想,可是为什么……不,那些不重要。大学士已经一百二十余岁,行动迟缓,但这种距离下射中他仍然不难。若是利用桌子作为掩体,然后呼喊卫兵进来——

思维总是比头脑快得太多。克洛还没来得及蹲下身体,便听见弓弦崩响,箭矢迎面而来。

而下一瞬间——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甚至怀疑一切只是场奇怪的噩梦。三条腿的木制茶几跃向空中,分毫不差地挡开飞矢,发出金属交击的清脆鸣响。然后它展开双翼,化作一名金色短发的少女,背对着克洛轻盈落下。

再下一刻,原本摆放其上的篮子和酒壶才双双着地。上好的红葡萄酒在地毯上漫开,仿佛一片温热的鲜血。可惜没人理会那些。

黑色的影子从莱曼学士背后升起,凝聚成一个兜帽覆面,全身黑袍的身型。

“你总是喜欢多管闲事。”黑袍人沙哑地说,同时抬起一根手指,“那就付出代价吧。”

光芒浮现在克洛身旁,凭空架构成半透明的门扉。粉色长发的少女一步踏出,指尖自左向右划过,绘出一片银白符文。

即使不懂得任何法术,克洛仍觉得全身的汗毛同时竖起,心脏仿佛要被一只巨手碾成碎屑。但窒息般的压迫感仅仅持续了一瞬间,黑袍人仿佛被灼伤般弹回手指,符文则化作微光散落。

“愚蠢。”兜帽下的声音发出冷笑,“你们真的以为——”

“——那再加上我呢?”

房门轻而迅速地向内打开,克洛转头望去,另一名粉色发丝的女性悠然而入。她随意地垂着双手,看起来没有一丝威胁,与身后如临大敌的卫兵恰好相反。

显然黑袍人并不这么想。他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撞上墙壁才反应过来。

“艾——”

“怕什么啊,她们又杀不了你。”粉色的女性悠然道,“快走吧,回去告诉贝亚德,我回来了。”

黑袍人一言不发地蹲下,化作阴影没入地面。大学士眨眨眼睛,仿佛猛然清醒过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一屋子的人,以及手中握着的十字弓。

克洛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的心跳仍有些急促,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安心、欣喜与激动。他转过脸,望向十数年不曾见面,却仿佛昨日刚刚分别的女性。

“艾莉西娅。”

粉色的女性走到身边,挽起他的手,露出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

“给你们介绍一下。”她望向与她几乎一个模子的少女,轻快地开口,“这就是你真正的父亲,克洛维斯·弗兰·奥莱尔,罗格曼最年轻的弟弟——也是现任的奥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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