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土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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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扬越想越觉得有些头痛。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离天葬台不远的一个小院落。院子东南西三面是土墙,北面为平屋。土墙足有一人多高,整个院子的面积不过一百平方米。院子中间竖着一根十余米高的经幡旗杆,顶部是一个月牙形的铁叉,铁叉四周挂满了已经褪尽颜色的经幡。

土墙的南面和西面各开了一扇木门。很显然,南门大概是供死人进来的,西门是为活人进出而设的。

在前往大门的时候,发现附近还有人在造房子。

那些人造房子全部都是就地取材,主要是采用山泥筑墙,先用60厘米宽,四五米长的两块木板夹出50厘米左右的空隙,用木棍将底部和顶部撑死,然后便往里面灌山泥,然后用木杵捣土。

他们还一边捣土,一边节奏鲜明地踏动着步子唱歌。伴随着打夯的咚咚声,在欢快、整齐、嘹亮的歌声中,土墙一层层往上垒。

程子扬也就不紧不慢地跨过了土墙的西门。很快,他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南面的墙竟是一堵用骷髅垒砌起来的墙壁。墙上修有木架,约四五格,每格内都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人头骨,大概有一百多个骷髅头,在中间木门的相隔下,形成两道骷髅墙。

眼眶空洞的骷髅,有的张着嘴,有的闭合着,有的连下巴都不见了。大的如同小西瓜,小的只有拳头般大小。令人不由自主地紧紧屏住呼吸。

再定神一看,南墙的角落上还零乱地堆放着一个个头颅骨,有的已经干枯得发白,有的则明显带着血丝。显然,这是等积累到一定数量,全都晒干后,便再垒一堵墙。

就在这时,那群垒墙的人也进入了这个院落之中。其中,一个小孩子“噔噔”地跑到骷髅墙前,对着骷髅墙挥舞着手中的软绳。没有一个人大声呵斥他。好像是在看他玩泥巴一样,全然漫不经心。

但是,对于程子扬来说却是愕然万分。

一个正含苞待放的生命无拘无束地戏耍着代表生命结束的骷髅,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啊?

在小孩子的影响下,那森森白骨逐渐变得不再狰狞可怕。它仿佛在暗暗地传递着生与死的启迪。

这时,有一个人走上几步,来到了骷髅墙前,手指着一颗骷髅在告诉着程子扬,这个人是因车祸而死的,满口牙齿还无好无损;这个病死的,死的时候大概已经有五十几岁了。

这时,程子扬发现有几个骷髅头画上了眉毛和胡须,便随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小孩子闹着玩儿的。”那个人说着,就随手摸起一个骷髅头,拂去上面的尘土。“我们死后都是这个样。只不过留下一个骷髅头而已。”

程子扬起初的恐惧和不安,不知怎地逐渐消失了,平静中却又泛起一股敬意,一丝惭愧。这种瞬间情感的变化,他不知缘于何故?是小孩子漫不经心的“创作”,还是那个人如同上菜市场买菜一样地谈论死亡的言行。

转身,他这才发觉身后的长条形房屋经幡密挂。如果单从那一层层密不透风的经幡,是根本看不出那经幡后还有一个长方形的殿堂。

不知道为什么,程子扬对它充满了好奇和恐惧,隐隐间感觉那儿仿佛在传递着一种威严。“能不能到经幡里面看看?”他喃喃自语。

“当然可以!”有个声音在回答着他。同时,还有几个孩子掀开了经幡,爬上土台追逐嬉戏。

他不知道那种探究的心理是如何产生的?但他知道自己起初的恐惧心理是如何产生的。从小,附近一旦死了人,大人便会不时地如此“教导”晚上不要外出,否则碰到鬼魂就麻烦了。

有时,大人们还会有板有眼地讲一些某某人如何如何碰到了鬼,事后又如何如得病而亡的故事,折腾得自己一到晚上就蒙头大睡。

细细思忖一番,他们就是在害怕死亡中长大的。因为害怕死亡而回避死亡,所以就不敢随便谈论死亡,在现实生活中是尽力而无力地在消除死亡的种种痕迹。似乎只有这样,生活才会充满阳光和鲜花。

然而,眼前的一切不由得使程子扬怀疑这种观点的合理性。透过孩童随意戏耍骷髅的行为,路人在平静而坦然地谈论死亡的背后,似乎在传递着另一种对生死的态度。

那就是,死仅仅是一个人的必要过程。死是现实人生的结束,尸身喂鹰,灵魂就会被鹰带上天,生命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在鹰腹内得到转化,一种死亡即是一种新生,这就是生死轮回!

同一片蓝天之下,同一方大地上,竟会催生出如此相异的生死观,又能说谁对谁错呢?

小屋前巨大的经布上印满了经文,大部分已经被强烈的阳光晒得发白,撩开经布,就看见宽敞土台两旁,一边一座白塔,尖顶,圆肚,方座。土胎正中是土块砌的座位,座位下零乱地推放着一个个蒲团。显然,这是僧人为死者念经超度的地方。

孩子们见到有人上了土台,轰然又掀布跳下土台。在经布遮挡下,土台黯然幽深。可以想像如果是在夜间,或许还能遇上游荡的亡魂,或许还可以倾听土墙上骷髅的窃窃私语,诉说其曲折的一生,讥笑世人迷恋功名利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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