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序章) 从兄刘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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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闻言略迟疑,随之便见他眼睛眨巴几下,骤然间流下了两行眼泪。

刘周见状吓了一跳,这孩子咋说哭就哭?

“侄儿观舍中陈物,自觉父亲未远,每日恍惚,故母亲让我出来放风,恐我思父伤身……”

说到这,刘备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

刘周见状慌了手脚,急忙上前安慰他,一旁的刘俭则是偷着乐。

明摆着是未曾服孝偷着跑出来鬼混——可人家谎话编的顺溜啊!还自带哭泣光环,眼泪说来就来,也怪不得自家这个实诚阿父瞬间慌了。

刘周好一番哄劝,刘备才止住哭泣。

“带我去祭你父灵位,顺便见你阿母。”刘周叹息道。

刘备当即引路。

其实在刘备的父亲刘弘去世和下葬时,身为同宗兄弟的刘周都不少帮忙,礼数上极尽周全,今日这四七他祭不祭的,都无所谓。

可若说刘周是专门来看弟妹,好说不好听。

刘周让刘俭先在外面候着,待谈完正事,再着他进去祭奠。

刘俭无所谓,正好图个清净。

刘备引刘周进屋,适才跟刘备一起在大桑树下玩耍的少年们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没有刘备,他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玩了。

就在一众孩童们群龙无首之际,五岁的刘俭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一起玩啊?”

“你是谁啊?我们又不认识你。”

“笨!玩一会你们不就认识了,我可随身带了饴糖。”

……

刘备引着刘周入舍内见其母,后乘着两个人谈话,寻个由头又跑了出来。

今天玩的是当皇帝的游戏,当皇帝的人可受其他孩子参拜。

身为孩子头的刘备,自然是‘皇帝’的第一人选,他适才还没玩过瘾呢。

可他来到大桑树下时,眼前的情景让他傻了眼。

刚才还以他为中心的一群孩子,此时正围绕在刘俭的身边,一个个表情呆滞,任凭着刘俭不急不缓地给他们洗脑。

“秦法繁苛,高祖入咸阳后,约法三章,后萧相拟定《九章律》,时至今日,亦为我朝所用……”

“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汉律发展至今,死罪千余条,这其中有四百多条跟你们有关!”

“为什么啊?我们怎就犯死罪了?”

“你们适才玩的什么?是不是扮皇帝?”

“就玩了,你管不着!”

刘俭坐在桑树下,滔滔不绝的冲着一群东汉熊孩子们吹牛皮。

他吹嘘的牛皮有真有假,事关那些秦法汉律什么的,是他听家舍旁的寒门许老先生吹嘘时学来的。

当然其中也夹杂了一些他自己的私货。

四百多条死罪跟这些熊孩子们怎么会有关系?就是有,他怎么可能张嘴就罗列出来?一听就是扯淡。

但楼桑村的孩子们没见过世面,听他胡诌诌两句,自是怕了。

刘俭悠然道:“天子,岂是谁都能当的?你们这些小屁孩,自称皇帝,传出去,定是死罪……不对,是夷三族。”

“我没自称皇帝!”

“我也不曾!”

“我、我想当,可是他们不让。”

刘俭一挑眉:“那谁当了?”

就在这一个瞬间,刘备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唰——!

所有孩子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刚刚返回的刘备身上,将少年刘备弄的欲哭无泪。

“是阿备!”

“阿备说的要当皇帝!”

“我没说!”刘备急忙摆手否认。

一个冒着鼻涕泡的熊孩子指着大桑树道:“阿备每次玩时,都抢着当皇帝,还说长大后必当乘此羽葆盖车,以彰显富贵!”

“他还说富贵不还乡,如、如……什么来着?”

被出卖的刘备气的咬牙!

我若真是皇帝,把你们全烹死。

“信不信我揍你们了!”

“哇!”

一瞬间,一众猴崽子们鸟兽鱼散,只是留下刘备和刘俭漠然相对。

“从兄,小弟刘俭见过,今日特随父亲来看望叔母和从兄的。”

刘备环顾了一圈场间……适才还是人声鼎沸,如今一个人都没。

“你就是这么看望我的?”

刘俭闻言莞尔。

纵是日后的一方枭雄,然眼下不过是八岁的孩子,心性远不成熟,耍点小聪明还凑合,真碰到大事,还是会慌。

“兄长勿怪,我与你,同宗兄弟也,你父乃我从叔,你若因一儿戏犯了大汉律法,岂不牵连我满门?我今日不是害你,乃是救你。”

“救我?”

刘俭语重心长地道:“兄长,今日的事是让我知到了,若让别人听见,咱们全族满门,或因你一人而被牵连……你害死别人不打紧,可你想害死叔母么?叔父已仙逝,叔母一人带你,恐多辛酸,你难道想让她落不下善终?”

说罢,刘俭用手对着脖子做出了一个横划‘咔’的手势。

刘备的脸色发白。

不出意外,刘备确实被吓到了,八岁的孩子确确实实的被五岁的给吓到了。

“还有你交的那些朋友,你看看,都什么德行?平日里就知道跟你大帮起哄,玩时供着你当皇帝,可到了关键时刻,卖你卖的比卖肉都快!”

刘备犹豫地道:“可是,他们还是孩子啊。”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是孩子?

“他们是孩子,我难道就不是吗?我如何不卖你!”

刘备听了这话一愣。

对啊,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整整一头的小个子,他也是孩子啊!

可他说话,怎么就那么老成呢?

乘着刘备愣神之际,刘俭突然伸手指向旁边的大桑树,问道:“兄长可知,何人可乘羽葆盖车?”

刘备下意识反问:“何人?”

“非大德大能大善大义之人而不可乘也。”

“何意?”

“说的通俗点,就是要对人友善,待人真诚,特别是对自己身边的人,比如说对同宗兄弟,就要做到推心置腹,兄友弟恭,兄弟有难做兄长的一定得站在前面替他挡刀……”

刘备一时无语。

刘俭心中明白,不远的将来,这个病入膏肓的王朝就会崩塌,届时便是人命不如狗的乱世,时间长达数十年,每个人都将面临存亡危机。

而他刘俭,既非世家亦非大豪强,他家的田产在县城中也不过中游,若在太平盛世倒是可以享受一个不错的生活,但在乱世,军阀之间的一场小股作战,就可摧毁他的所有。

他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一个靠山。

可以刘俭的身份,不是他随便想去投靠谁,谁就能收留他的。

眼下,同宗刘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汉末大后期的牛人。

凭心而论,刘备不算是最好的归宿,但对于刘俭来说,却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刘俭垫着脚,拍了拍目瞪口呆地刘备的肩膀:“好好待我,我会让你坐上大盖车的!”

……

晚间,给刘备母子留下一些钱财的刘周带着刘俭返回涿县。

路上,刘俭难得的向刘周撒娇:“阿父,阿备年幼丧父,家中只有孤母一人没有生计,甚是可怜,阿父你看阿备比我大三岁,却比我瘦了足足一圈,阿父可不能不管他!”

刘周没想到刘俭来了楼桑村一趟,竟是与刘备处出了感情。

能说出这话,足矣证明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仁人,刘周心中甚是欣慰。

“呵呵,你这孩子和为父想到一块去了,阿备虽年幼,然聪敏诚恳,是个好苗子,为父想接济他与你叔母,你无需担心。”

刘俭拽着刘周的袖子道:“父亲既有心管他,何不跟叔母商量,将阿备哥接来咱家?毕竟叔母只是一个妇人,恐教不好阿备哥,有父亲替叔母管教阿备,日后阿备哥一定和孩儿一样,都很有出息。”

“这个……”

刘周没有想到刘俭居然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很是为难。

“你小小年纪,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很是难得,只是你阿母那边不好说。”

“父亲堂堂大丈夫,岂惧妇人乎?”

“混账话!”

刘周气的伸手又给了刘俭后脑上一巴掌:“你爹我八尺男儿,焉是惧内之人?不就是让阿备到咱们家学经吗?我就领他回来了,你娘能把我怎么样?”

刘俭挑了挑眉毛,斜眼质疑地看着刘周。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不信?”

“信!阿父乃吾大汉第一勇士也!”

刘周听了很受用,得意洋洋:“莫乱用词,我又不揍你娘,什么勇不勇士的。”

刘俭心中估算着,只要父亲能够下定决心,自己回去再跟母亲撒撒娇,让刘备来自己家住的这事基本上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天底下,除了父母儿女,还有什么样的关系,能够比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感情来的更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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