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佰叁拾回 老刘巧舌说小赵(2 / 2)
时迁嘿嘿一笑,面露猥琐之态,低声道:“李后主昔年在此,夜会小姨子,写了几句好词,太上皇最是喜欢。”
说罢开喉便唱:“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时迁擅于口技,学得各地乡谈,能扮男女老幼,又能模仿百兽雀鸟,若论唱曲的本事,虽不如乐和、燕青,也比一般人强得多。
两个禁军听得入神,不由摇头晃脑,替他合拍。
时迁唱罢,笑嘻嘻道:“那个小姨子,怕传出脚步声,被姐姐大周后晓得自己和姐夫偷情,故此赤着脚儿走来,太上皇令这美人不着鞋,正是为了契合此词意境。”
两个禁军一想,这的确是老官家能干出的事儿,顿时信了九分。
时迁又道:“你两个若不信,只顾带我二人进去,我把美人交给官家,立刻便要回去复命。”
两个禁军不由点头,心想一个瘦瘦小小太监,一个老胖宫女,只要眼盯着他,怕闹出什么幺蛾子?当下走到二人身边,推门入内。
宋帝赵桓果然不曾睡,今夜城里闹得沸反盈天,早已把他惊醒来。
他也不知出了何事,正自坐立不安,忽听得门外动静,细细一听,竟然是他爹要赐个美女给他,一时也辨不出这事是好是坏,心里不住揣测老爹用意。
此时门儿一开,赵桓迫不及待看来,眼神与刘延庆一对,顿时吃一大惊,吓得往后跌退两步,旋即大怒,心道老东西果然是要疯了,赐下这般老丑女人,岂不是存心羞辱自己!
他这宫里已待了十多天,形同幽禁一般,此刻满腹委屈,再也克制不住,紧紧捏着拳头,额头上青筋乱跳,正要撒开了大吵大闹一番,忽见丑宫女身旁那小太监,身形飞转,唰唰两道寒光,两个禁卫立刻捂着脖子,软软倒了下去。
赵桓周身一颤,正要尖叫,丑宫女往前一冲,伸手捂住他嘴巴,压低声叫道:“陛下莫嚷,老臣刘延庆,特来勤王护驾!”
赵桓一抖,双眼陡然大睁,细细看去,可不是么?
这丑女虽然涂脂抹粉、又没了胡子,却正是河南三城节度使刘延庆!
又听时迁道:“皇帝休慌,我是武大哥麾下兄弟时迁,奉了武大哥将令,特地同刘将军来救陛下。”
赵恒定睛一看,果然眼熟,的确曾在老曹麾下见过此人!
哗啦,两行泪水,离眶而出,使劲扒拉给老刘的手,泣声道:“二位爱卿,太上皇欲行复辟之事,必将杀朕!爱卿们快快救朕性命!”
刘延庆叹一口气,低声道:“陛下,我二人此来,本是武植所派,要救你离这樊笼,只是恕老臣直言,武元帅如今已然扫平了辽国,北上去伐金国,若是败了也还罢休,若是胜了……陛下,则淮河以北,尽入其手,江南方腊,也自称臣,老臣只怕陛下才离狼窝,又入虎穴啊!”
赵桓身躯剧震,泣道:“我那武兄,也有了不臣之心么?”
说罢不待人接口,自家先点点头:“也不奇怪!他平夏灭辽,赫赫武功,只有本朝太祖方能相提并论,男儿至此,便是本无野心,也要生出……朕如何这般苦命哟!”
刘延庆听了,也流出两行老泪:“都是臣等无能,使得君王受辱。陛下,眼前只有两条路走,臣刘延庆虽不才,世食宋禄,愿和陛下生死相随。”
赵桓拉住老刘的手,垂泪道:“不料如此时刻,还有忠良!爱卿快说,却是哪两条路?”
刘延庆道:“第一条路,我和时迁来时,已在山下备了一条小船,陛下若舍不得祖宗基业,臣这就火并了时迁,背着陛下逃出此地,涉水遁逃,我君臣二人,直奔南剑州沙县,贬去那里的李纲,却是个肱骨忠臣,有他相助,我等先占据福建路自保,然后号召天下忠臣义士勤王,勾连荆楚,再图巴蜀,此为孙权、刘备之事业也。”
赵桓想了一回,摇头道:“老爱卿,非是朕小觑你,论朕胸襟,不如昭烈皇帝,你的本事,亦无关张之勇,李纲那人,更无诸葛之智,刘备、孙权尚且先后败亡,何况你我?”
刘延庆苦笑道:“陛下既然有这番自知之明,天意岂不垂怜?臣斗胆,请陛下为安乐公。”
赵桓本来已停下的眼泪,顿时再流:“你要朕做刘禅?”
“刘禅活了六十五岁,陛下!”刘延庆眼也不眨,陈述出一个令人心动的事实。
他直直与赵桓对视,满脸诚恳道:“武植此人,向以义气著称,你叫过他一声哥哥,若是真心降顺,莫说一个安乐公,便是封王,也自寻常。如此一来,莫说陛下可以快乐终老,便是子子孙孙也有了安稳,赵氏苗裔香火不绝,将来九泉之下,也能对太祖太宗交待。”
时迁在一旁看的暗自点头,心道怪道武大哥肯让姓刘的,他这番话,换我绝说不来。
赵桓听罢,眼皮连眨,显然心动。
迟疑片刻,又问道:“便没有第三条路么?”
刘延庆摇头:“第三条路,便是太上皇给陛下的死路。”
说到“死路”二字,他的声音陡然一沉,赵桓打了个抖,晓得自家这位父皇,才是最难容自己活命的人。
又看向时迁:“武大哥果然不会杀我?”
时迁笑道:“武大哥要取信天下,皇帝,你与天下孰重?”
赵桓缓缓点头:“好,朕……不,我信你们。”
时迁四面一扫,一指笔墨:“陛下,既然如此,还请写一封禅位诏书与我。”
赵桓皱眉道:“这又是何故?你等带我走,不是一般?”
时迁哂笑道:“陛下,这里是金陵府,出了此门,放眼皆敌。陛下身边却只有我和刘将军二人……你与我禅位诏书,真正事到紧时,我有诏书在手,才好引走追兵!”
刘延庆听了此话,看时迁脸色,豪情毕现,心里不由一突——
他本道二人此行,只是为了弄一纸诏书,让曹操将来师出更加有名,不过看时迁此刻做派,竟是真个临时起意,要把赵桓一并偷走!
这正是:
身矮艺高胆气豪,金陵城里掀波涛!古来谁敢偷皇帝?还看梁山鼓上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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