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2 / 2)
马周酒量确实很好,喝了十几升的麦酒,居然还只是脚步打晃,并没趴下。
他们走出客栈,里面的那群人见没了热闹瞧,还有些失望。
“我叫武怀玉,家中排行第二,家在三原龙桥堡,九岁上跟个老道上终南山,刚下山回来·····”怀玉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也没刻意隐瞒跟武士彟的关系。
“清河马周,自幼孤贫,读过一些书。”
怀玉笑笑,刚才马周说他熟读圣贤之书,尤其精通诗经左传,这可不简单。如果真的是贫民子弟,还自幼失去父母,那在动荡的隋末,马周甚至都很难生存长大,更别说能读书。
读书,那起码也是地主豪强才能读的,更别说还有机会精通诗经左传。他刚才也问了掌柜些话,知道了马周曾自称是扶风马氏之后,家乡清河茌平,在前几年还补授博州助教。
这虽是个不入流的职事,但也是州学的老师,没点才学哪能当。结合武家的情况,怀玉有理由相信,马周就算幼年失去父母,但马氏家族在清河也起码是个豪强家族,有家族照料,甚至进马氏族学读书,才能有这身学问,甚至能成为博州助教。
而历史上马周后来西游沉浮数年,最后投到常何家做门客数年,因为替常何写奏章而被李世民慧眼识中,后来更是扶摇直上,一路做到中书令,还兼任吏部尚书、太子右庶子,以文臣封高唐县公。
这也是一个传奇。
确认对方就是那个马周后,武怀玉对他很客气,现在他正落魄之时,此时点滴之恩,将来也必会涌泉相报,这也是结个善缘。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在博州做助教,不得重用被刺史训斥,马周愤而离去。但在汴曹游历,连个县令都能折辱他,来到长安,结果四处碰壁,满心雄心壮志,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兽有爪兮牛有角,兽可搏兮牛可触。奈何君独抱奇材,手把锄犁饿空谷。当今天子急贤良,张榜招贤开明光,胡不上书自荐达,坐令四海如虞唐?”
马周扭头望着怀玉,目光炯炯有神,“这首诗我从没听过,二郎所作?”
“几句打油诗而已,我相信马先生满腹才华,就算暂时碰壁也不当知甘沉沦,再送你一句吧,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千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准备等风来,风一起,你就可鹏程万里。
可如果你不做好准备,就算风来了,你也飞不起来,不是么?”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千里,”马周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越念越激动。
这两句可不是什么打油诗,那是将来李白名句。
对于眼下被打击的没了自信的马周来说,这两句让他眼中重燃起希望。
马周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当他们崩溃的时候一样会哭。
马周在哭,怀玉站在旁边任他发泄,良久,对着一河泾水发泄完的马周红着眼睛起身,他对怀玉道,“谢谢二郎这句诗相赠,我马周在此立誓,不混出个人样来,绝不再喝酒了。”
他决定先振作起来,接受武怀玉的邀请,成为他的门客,先做好准备等风来。
这几年他弃了博州助教之职西游长安,献书没有用,科举考不上,干谒没人理,穷困又潦倒,可爱是备受打击,空有满腹才华却根本无用武之地。
地方上的那些刺史县令,长安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宰相尚书们,谁也不会在意一个没有显赫家世出身的穷书生,尤其是这书生还有狂妄放荡之名,更得罪了清河崔氏。
马周最终沦落成一个到处欠房钱饭钱酒钱被人赶的骗子、酒鬼。
如今被怀玉点醒了。
所有人都在嘲讽他,唯有这位刚见面的武二郎却能出手相助,甚至坚信他有才且有扶摇直上的一天。
那句诗,更是让他有了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知道武怀玉还是应国公武士彟的侄子时,更加确定要跟武二郎走做他门客之意,他在长安各种办法都尝试过都失败了,如今也许做武二郎宾客,然后借助武氏家族,才有一展所学的机会。
就算考科举,他也很难中,因为大唐现在的科举并不全凭才学,考试之前考生们都会去拜访王公高官,将自己的诗作策论等投谒,甚至借助家族关系,早早宣传扬名,真正考试的时候,既不糊名,也不誊抄,考官们往往都是早就提前内定好了录取名单,那些名门士族子弟都有加分,这种科举对平民子弟是非常不公平的。
名门贵族子弟可以门荫入仕,也可以荐举入仕,还可以征辟、科举入仕,而他们的路要窄的多,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两人在泾河边聊了许久,直到月亮上来才回到客栈,怀玉特意另开了个房间,自己与马周同榻而眠,彻底长谈,马周对这个年轻的武二郎也是越聊越佩服,引为知已,相见恨晚。
怀玉也是暗暗高兴,能在他落魄低谷之时结识,这份情马周得记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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