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八章 割席(2 / 2)
慕容垂缓缓踱步,沉声道:“说下去。”
李徽道:“其二,募得兵马绝不可自己领军,当将兵权交于苻融统率,不可染指。其三,为表忠诚,不可在关东逗留,当请求离开关东故地。去长安,去襄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但绝不可留在关东。做到以上三点,苻坚疑虑定消。不但不会对你怀疑,更会对你的忠诚深信不疑。你的杀身之祸便可避免。”
慕容垂站定脚步,眯着眼看向李徽道:“然则,我岂非失去了一个极好的机会么?我得到的是什么?”
李徽道:“你失去的不是什么机会,而是杀身之祸。你得到的是苻坚绝对的信任,这可比什么都重要。起码在秦国,再也无人拿你心怀异志的理由来攻讦你。而因为这份信任,将来你想要离开长安的时候,苻坚也定不会怀疑。其中的得失和关窍,难道还需要我明言么?”
慕容垂沉思片刻,呵呵笑了起来。
“李徽,你果然是才智之士。我慕容垂纵横数十年,却从未想到这么多。此次来关东募兵之事,你所说的这些,我可一点也没考虑。你年纪轻轻,却想的这么多,当真令人不可思议。”
李徽叹息一声道:“这可能便是你不容于故国的原因了。论领军作战,或许你天下第一,无人能敌。但论揣摩人心,洞悉人性,你未必如我。我大晋朝廷里,人心复杂,步步危机。身处其中,当走一步想三步,处处谨慎。这份心思,也是被逼出来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若不是看在阿珠的份上,这些话根本不必说。你的死活,跟我没有半点干系。言尽于此,如何抉择,还请自便。夜深了,我便不留你们了,我命人送你们过河去。”
慕容垂微微点头道:“老夫这便告辞。不过,老夫还是有几句话要说。”
李徽道:“请讲。”
慕容垂微笑道:“李刺史。你颇有才智,思虑周祥,实乃老夫见过的人当中少有之人。你这样的人,将来必有一番成就。你所缺的,不过是实力罢了。说起来,你我之间的合作,从一开始,老夫只是想让你作为细作,探知晋国机密,便宜我行事。但现在,老夫认为这是对你的不公。”
李徽微笑不语。
慕容垂道:“老夫要重新审视你我之间的合作。或许,你我会互相成就彼此也未可知。我慕容垂若有机会复国,必会助你一臂之力。但你有心,我可出兵出力,帮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一切。你觉得如何?”
李徽呵呵而笑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然说了,你我之间的合作已然终止。今后你我各不相干。你复国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跟我没半点干系。我李徽也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这点本领,自己还是清楚的。看在阿珠的面子上,我们可以和平相待,互不干扰。倘若有一天你我在战场上相遇的话,那也是天意。”
慕容垂面露失望之色,沉声道:“你可知我适才承诺的分量么?如今之世,当雄霸一方,方可自保。你目前的实力,差的很远。若得老夫之助,将来不可限量。必成就一番惊天功业。”
李徽沉声道:“多谢了。但若成就功业,要借你鲜卑慕容氏之力,这功业不要也罢。你们五胡在中原做的那些事,我能不知?我可不想引狼入室,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还害了我大晋百姓。慕容将军,我倾慕你雄才伟略,百战无敌之雄姿。但你我道不同,不可为谋。我想,还是到此为止,不必再合作了。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败露了,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垂仰天大笑,拱手道:“很好。我慕容垂还从未这么低声下气的求过人,劝说他人同我合作,主动提出帮助对方建功立业。纯是见你是个人物。但看来我这是热脸贴冷腚,倒显得我慕容垂太过殷切,没有你,我一样成事。就此告辞,有缘再见。”
李徽拱手道:“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慕容垂大笑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转身回头道:“李徽,你会后悔的。临别之时,为感谢你适才一番剖析,有维护我之谊,我将会在苻融进攻彭城徐州之前最后一次派人来知会你,作为报答。这之后,你我合作取消,再无瓜葛。他年若是你我在沙场遭遇,老夫绝不会手软。届时,你莫要怪我。”
李徽呵呵笑道:“甚好。我倒是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本人善于打破一些神话,慕容将军百战不败的金身我倒是想破一破。”
慕容垂仰天大笑,阔步出门。李徽扬声大叫:“来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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