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长京入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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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年间,人道不兴,妖魔鬼怪比现在猖獗许多,就连神灵也十分混乱,大神小神,好神坏神,什么乱七八糟的神都有。

        有意思的是,人道不兴,人道修士反倒比现在厉害许多。世间常有了不得的高人,或是隐居深山,或是行走人间,以各种方法追求仙道长生。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期。

        缺乏秩序的不仅是人间王朝,也是妖魔鬼怪,是各方神灵,一切好像都在等待着时间去沉淀与冷却,为世间带来稳定的秩序。

        天道果然是这样演变的。

        当年那些祸乱人间、动不动就吞吃一城百姓的绝世妖魔,现在已经连灰都没有剩下了。当年那些被上古生民崇敬的原始神灵,现在也不见了,少数还能作为古老神话里的角色流传下来,多数则在石壁石板上都已找不见了。

        而当年那些追求仙道长生的修士呢?

        据伏龙观记,当时有人成了仙、有人得了长生,号称不死不灭,不过只是当时。天道一变,所谓的不死不灭,该死还得死,该灭还得灭。

        它是世界的意志,控制着世界变向。

        没有人可以违背它。

        对于天道的“想法”,伏龙观从未有过明确记载,但每一代传人,根据自身悟性、修为和侧重方向不同,或早或晚的也会渐渐意识到这一点。

        伏龙观为何能流传下来?

        不求长生也许不是重要原因,但一定是个最基础的条件。

        当年世间有许多求长生的办法,各种各样,百花齐放,可如今天道已然做出了选择,于是这些路就都走不通了。

        有没有人从当时活到现在呢?

        也许有,也许没有。

        道人没有见过。

        世间还有没有别的残存的长生之路呢?

        也许还真有那么几条从未被人发现过、古人也从未用过的路,也许伏龙观能找到它们。可是一来难之又难,二来即使求成,也不敢保证长久,三来只要有那么一代传人走上这条路,伏龙观的传承也就断在这一代了。

        伏龙观代代单传,不说感情,传承本身也是有分量的,尤其对有德之人,有相当大的约束力。传了这么多代,每传一代,分量就更重一分,使它断在自己手上这个决定便也更难做下。

        道人抛开思绪,不再多想,笑了笑,也只是感叹一句:

        “长生难求啊……”

        “道长想求吗?”

        “天下有几人不想呢?”

        “是啊……”

        “只是若长生太难,舍弃太多,还不如不求。只过好今生,便也知足了。”宋游笑道,“这是一道算术题。”

        “道长有大修为……”

        两人饮茶谈话,时而拨动琴弦,蓬船缓缓的自水上划过,划破两岸青山倒影。

        三花猫起初还听他们说话,只是后来不知是无聊,还是昨夜捕鼠累着了,便趴在道人的腿上睡着了,只剩尾巴尖还在一下一下的摇晃着。

        道人时而抚一抚她的背,时而捋一下尾巴梢,猫儿有使他心静的神通。

        对面的女子垂眼瞄着,笑着说道:

        “道长把她当女儿看了。”

        “三花娘娘虽然年幼,却乖巧懂事,冰雪聪明,凡间女童可少有比得上她的。”

        “与道长相遇,真是她的幸事。”

        “也是在下的幸事。”

        女子抬眼瞄了一眼道人,却见道人的目光都在沉睡的猫儿身上,连他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了一些,似是怕将之惊醒,这一刻的温柔与眼中的情感一样做不得假,就如那日前去请他,却见他在屋中为猫儿细心剥虾一样。

        女子忍不住说了句:“我以前有位妹妹,也机灵可爱。”

        “后来呢?”

        “后来长大了,便离我而去了。”

        “孩童长大本是不可阻挡的事。”道人很平静的回答道,“只要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宽慰了。”

        “听说她迷上了人间的繁华,到了人间城池厮混,最后嫁给了一个小吏做妾,之后日子过得很不好,没多少年就死了,和人活得差不多长。”

        “人各有命,妖也如此。”

        “若道长的童儿今后长大了,也要嫁人呢?”

        女子看向了道人。

        道人将手放在猫儿背上,手心传来的温度很明显,在夏天甚至有点烫,却是回答得很直接:

        “我希望她不要嫁人。”

        “为何?”

        女子好奇的看向了他。

        眼中依然专注,好似对所谈之事充满了兴趣,又好似对你说出的话格外重视。

        “因为这个年代有疾,疾在人间,疾在心里。”道人淡淡回答,“男女之间,哪怕感情再深,日子一长,便会暴露出这种疾来,极少极少有人能将自己的妻妾看作与自己平等的人。”

        “哦?”

        女子眼神略有波动,笑着问道:“那么道长觉得,男女之间,最重要又是什么?”

        “足下身为狐狸,听说狐狸极为忠贞,一夫一妻,也没有凡人之间的尊卑之别,想来足下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道长也这么认为吗?”

        “自然。”

        “道长所想可不像这世间的凡人。”

        “足下见识少了,这年头的凡人也有这般想的,而且还不少,只是天下太大,足下没有遇见罢了。”

        “晚江以茶代酒,得敬道长一杯。”

        “足下本名就叫晚江吗?”

        “狐狸居于山野,不来人间,没人会喊自己的名字,也不需要名字。到了人间,才要有个名字。”女子举杯道,“听说这名女子本姓周,是在傍晚从木桶里漂流而下被人捡到的,取名之人觉得周通舟,木桶为舟,便又取了晚江为名。用了她的身份后,晚江颇为喜欢,如今也成习惯了。”

        “江上晚来舟。”

        “道长也颇有诗意。”

        “在下不懂诗。”

        聊着聊着,猫儿醒了又睡,跑到船边去看了好一会儿水,又摇头晃脑回来与道人说话,追着女子问东问西,大半天时间便这么过了。

        半下午的时候,蓬船靠岸。

        “多谢道长,与道长同游一日,所谈之话,胜过在长京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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