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战后(2 / 2)
“所有人最初见到这种情形都会是你这种反应,侯爷当年第一次参战的时候还不如你呢。这种事不丢人”
接过水囊,看着面前那苍老的脸庞,沈平安露出一丝苦笑。
“老统领,让你见笑了。”
徐贞收回手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从军的时候都没想过战场会是这样的一个炼狱,那些侥幸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新兵,会慢慢的习惯这个炼狱,从一个无知的小伙子变成真正的战士。我这一辈人是这样,你父亲那一辈人也是这样,到你这一辈人还会是这样。”
“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恐怕子子孙孙也是这样。咱们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从有史书之前就存在了。像昨日的厮杀,像那些尸山血海,过去有过无数次。只是大汉开国之前,这些尸山血海在鹰山,三百年前太祖皇帝横扫草原诸部后,这些尸山血海出现在了银水河,两百年前武宗皇帝亲征之后,这些尸山血海出现在了云岭山。”
“咱们要用手中的刀枪为子孙守卫耕种的土地,草原人也要用手中的刀为他们的子孙争夺放牧的草场。这种事没有是非对错,只有成败得失。”
徐贞再次伸出手,把沈平安拉起来,为他擦了擦嘴角的污渍。
“二少爷,这北疆战场是炼狱,也是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至宝啊,这里是整个大汉民族的屏障。把所有狼子野心的游牧民族都杀死在银水河以北,是我们所有北疆人的责任。我们这代人完成的还行,你爹他们这代人做的也不错,接下来就要看你们了。”
沈平安拿起水囊喝了两大口,笑了笑。
“多谢老统领指点,我要去看看伤兵了。”
说完沈平安大步走下屯墙,骑上马向着屯堡东面的伤兵营奔驰而去。徐贞看着坐在马上有些摇摇晃晃的沈平安,轻笑了一声转身休息去了。
伤兵营在屯堡外,为了防止伤兵感染疫病造成瘟疫,伤兵营是要远离正常军营和屯堡的,而伤兵营中轻伤员和重伤员也是分开的。
沈平安先巡视了一圈轻伤营的情况,发现这些轻伤员的情绪还算稳定,跟这些人聊了一阵后沈平安就前往了重伤营。
重伤营的情况就很糟糕了,在这个医疗水平落后的时代,很多重伤员只是在痛苦的等待死亡。而侥幸能活下来的重伤员,多数也会成为残疾,往后的生活一样会无比艰难。整个重伤营中充满了痛苦的呻吟,也充斥着绝望的气氛。
当沈平安看到六个躺在那里痛苦哀嚎的先锋营重步兵时,情绪彻底失控了。先锋营重步兵一直顶在最艰险的通道口,承受的伤亡最重,现在的先锋营重步兵仅剩八十二个轻伤员和眼前这六个重伤员。
这六个重伤员伤的极重,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些人有些曾是他的护卫,后来和他又同吃同住,一起训练,一起泡药浴,之后一路陪着他浴血征战。他根本见不得这些可以称为同袍兄弟的人在这里痛苦的等死。
沈平安走上去抱着这几人痛哭流涕,许诺会照顾他们的家人,会安排他们幼弟和孩子去求学,帮他们的父母养老送终。
等沈平安走出重伤营,他站在营门对所有伤员许诺,凡是在此战中战死的士卒,他沈平安个人额外补偿一份相当于什长抚恤的丧资。凡是在此战中伤残地士卒,他沈平安会为他们在沈家产业中安排一份活计,保证他们安度余生。
沈平安心情沉重的返回屯堡,在残酷的战争中他只看到了无情血色,哪有什么浪漫。
当日他为了给护卫队求情,才有了先锋营。到今日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先锋营只剩下不足两百人。而他当日救下的那一百多护卫,到如今还活着的不足四十人。
在路上他看到了胡人遗弃的号角和战鼓。他哼唱起前世《三国演义》电视剧的片尾曲。“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
唱着唱着沈平安红了眼眶。他这两日才明白刀光剑影、鼓角争鸣的背后是怎样的一副惨烈场景。
岁月是没有带走那些帝王将相的姓名,可岁月也没有为那无数的尸山血海留下姓名。
谁人脑海中那鲜活的面容会是这些战死沙场的底层士卒呢?
历史的天空里可曾为这些保家卫国地普通男儿闪烁过哪怕一颗星?
可没有这些无人会去记住的普通人,这世间又哪来的英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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