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夺权易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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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焘听到这番话,顿时笑道:“涤生兄身负要职,总办团练事物,天下谁人不知?识与不识,莫不欣欣然。纵使三湘以沦为贼子之手,可涤生兄未尝不可在两江一展所才,抚境安民,拨乱反正,一施素日澄清天下之抱负,如此大好事,自然值得庆贺。”

曾国藩脸色为之一缓,轻声叹息道:“筠仙实在谬赞了。朝廷已经下了谕旨,可是国藩身已不祥,何能担此重任?如今正打算将团练一事交给岷樵,打算前往京城养病了。”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的确有几分心灰意冷之感。

在过去十年的为官生涯中,曾国藩已经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大清朝做官,若是没有皇帝的信任,没有朝中重臣的支持,想要做一些事情是非常艰难的,就好比这一次出来办团练,先是被林则徐玩弄于鼓掌中,紧接着又遭到了皇帝的唾弃,这还是没有练成就已经出现了这等变故。

可一旦真要练成了团练呢?到时候又会有其他的麻烦,比如团练若是不能打仗,那么就成不了气候,皇帝和朝廷重臣也就不会再给与支持;可若是真能打仗,那么团练也就成为了一支真正的军队,且直属于他曾国藩的军队,又势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猜忌。

除此之外,曾国藩这些年在各地做官,从奏折、塘报乃至于跟亲友的信函中,也对于当下形式有了几分判断,即国势分明已经到了最为危急的时刻——从直隶到山东,从苏北到淮南,在从湖广到两江,所到之处流民遍地,饿殍盈路,满目疮痍,吏治则已经腐败到不成体统,光是他最为了解的湖南就已经上下腐朽成风,国将不国。

反过来看,先不说教匪如何,就说复汉军。

在清军一败再败之际还在勾心斗角之际,复汉军作为一个新兴的集体出现,打着民族大义的旗号,所至之处民众无不竭诚欢迎,真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且复汉军并未一意贪功冒进,反而以太平军为锋锐在前,其彼辈则蓄锐藏锋于两广,专心内修政务,外交盟友,将来一旦大规模发动之日,岂有清廷还手之机?

天下人未必不能看清大势所在,不说旁人,光是湘湖理学派,现在就接连有左宗棠、罗泽南以及刘蓉投靠,更有贺长龄这等耆老抛下脸面,只为了给子孙求个出路,而自己的出路,又在哪里呢?

像左宗棠和罗泽南这般行为,他曾国藩是做不出来的,毕竟左宗棠和罗泽南不是朝廷命官,未曾食得大清朝的一钱一粮,无论投靠谁都是天经地义,可是他曾国藩深受皇恩深重,理应匡扶大清,如今虽然做不了事情,可也不能背弃旧主。

念及至此,曾国藩长长叹了一口气,将满腹心事尽数吐出,沉沉道:“国藩有心国事,却不料欲效武乡、邺侯竟不能!”

武乡侯即诸葛亮,邺侯指唐代宰相李泌,二人都是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之既倒的救时宰相。

说完,他从书房里碰出了一个密匣,从中拿出来了一封奏折,递给了郭嵩焘。

郭嵩焘摊开了奏折,仔细看去,那是一封曾国藩刚誊正的奏折,上面这么写着:“"臣性情驽钝,未曾识得陛下之苦心,然国事在望,臣旧苛缠身,不能视事,恳请在京终制,不能受命,泣血以奏,仰祈圣鉴事。”

“哎.......涤生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郭嵩焘脸上浮现出一丝叹息,道:“只是涤生兄你这一去,两江怕是彻底糜烂,鹤翁原本对你翘首以盼,两江百姓更如久旱逢霖,却不料都看错了人。就是我郭嵩焘与你相知二十载,竟没发现你是这等一遇挫折就退缩之辈,‘犹当下同郭与李,手提两京还天子’,当年这句诗,想必你也已经忘却了吧。”

鹤翁即军机大臣赛尚阿,正在江宁练新军。

听到郭嵩焘一番教训,曾国藩一阵阵脸色发热,他只能强行辩解道:“筠仙,你若是理解我的苦楚,何必以言辞激我?如今我虽握有团练,可终究受到穆翁辖制,朝廷逼我,穆翁也逼我,叫我怎么办?若是长毛攻到安庆,我还不如以身报国来得痛快!”

郭嵩焘摇了摇头,道:“谁会来激你?只是为你感到可惜罢了,你辜负了皇上不说,更辜负了季老、祁老和鹤翁的知遇之恩!”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了一份信件,递给了曾国藩,道:“我来这里之前,鹤翁曾对我说过,若是曾涤生要弃官而走,就将这封信给他,你且看看吧。”

曾国藩连忙接过信件,拆开来仔细看去,即便心思如海般深沉的他,此时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赛尚阿在信中对曾国藩好生宽慰,他知道曾国藩如今的处境非常不妙,但是他却告诉曾国藩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皇帝启用曾国藩之前,曾经产生过犹豫,还专门召集了穆彰阿和赛尚阿二人,想要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赛尚阿对于曾国藩十分看好,认为此人属于陶澍一类的人物,希望皇帝能够予以重用,尤其是在团练一事上,要给与曾国藩便宜行事的权利,如此才能尽早剿灭乱贼。

看完信件后,曾国藩顿时激动无比,他发觉终于有人真正赏识他。只是他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皇帝现如今到底是何等想法,便用一种遗憾的方式试探道:“鹤翁能如此看重国藩,国藩自当涌泉相报,只是眼下我与穆翁之间的关系已经引起朝廷猜忌,若是此时去拜访鹤翁,怕是会引起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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