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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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像水一样静默地流淌而过,  缓慢地浸没每个人的脚边。

        上班,下班,吃饭,  睡觉,平静的生活一日又一日地重复。

        受身边朋友的影响,朱依依最近也喜欢上了养花。

        她在市集上买了桂花的种子,桂花喜温,她便把它种在了阳台,  早上上班来不及,她就让薛裴帮忙浇水。

        每天下班回来,她都会去阳台看看,  给它浇水施肥。

        她用心地观察它的变化,  只是生长出来的枝叶好像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起初她以为是新的品种,  没太在意。

        等了一个月,  终于开花了,  粉白色的花瓣,夜晚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即便她不懂花,但也能看出来形状、花苞和桂花完全不一样,她这时候才意识到摊位的老板给她拿错了花的种子。

        虽然和她最初想要的不一样,但好像也不错,她慢慢接受了现实,  不再纠结这是桂花还是别的什么花。

        这株不知名字的花就这么留在了家里。

        养花、养草、养生,她好像提前步入了老年人的生活。

        生活变得很慢,  吴秀珍依旧时不时打电话过来念叨,  一通电话要打上好几个小时,  朱依依一边看电视,一边听她重复着同样的对话,然后在恰当的时间敷衍地应上两句,这是她应付吴秀珍的诀窍。

        直到有天,从书房出来的薛裴把电话接了过去,她从客厅看向阳台,薛裴拿着手机一边点头一边和吴秀珍说着什么,她几乎都能猜到吴秀珍用怎样的语言挖苦讽刺,但薛裴仍是很有耐心和她解释。

        “以后阿姨的电话,我来接吧。”他说。

        后来,薛裴接得多了,吴秀珍不再从朱依依那里入手,而是直接给薛裴打电话,想让他知难而退。

        再后来,吴秀珍也没了办法,给她发消息:【真是搞不懂,你说薛裴哪哪都好,做事样样都那么体贴,前几天听说你爸腰椎不舒服,还给你爸买了按摩椅,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就是不肯结婚呢?】

        吴秀珍发来消息的时候,薛裴正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动书页。

        朱依依看着他,脑海中忽然闪过很久之前,他曾经对她说的一段话。

        “我们可以不结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我会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会让他在幸福的环境里长大。”

        他说,这就是他对婚姻的全部憧憬。

        许是一年前的事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在此刻突兀地记起。

        察觉到她的视线,薛裴摘下眼镜,转头望着她。

        朱依依把躺在脚边的粥粥抱了起来,挠着它的下巴:“你有没有发现粥粥最近胖了不少?”

        薛裴打量了几眼,轻笑了声:“好像是有点。”

        朱依依开起了玩笑:“你明天健身带它一起去吧。”

        “好啊。”

        粥粥喵了一声从她怀里挣脱,像是在抗议。

        天气转凉,周五下了班,团队里的人一起去吃火锅。

        席间大家聊起了隔壁组的八卦,听说隔壁组的领导和前妻复婚了,也不知道消息源头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那天看到他前妻和孩子在楼下等他下班,应该是真的吧。”

        “估计是为了孩子才复合的,毕竟孩子还那么小。”

        “但也是有感情的吧,不是说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吗,那都有十几年了。”

        一聊起八卦大家都停下了筷子,只有朱依依夹起毛肚放在红油里涮,只顾着吃,没怎么说话。

        她已经好几天没碰过重油重盐的食物了。

        前几天,她喉咙有点不舒服,薛裴不让她吃上火的食物,顺带把家里的零食都收了起来,这几天煮的也都是些清淡的汤和粥,压抑了这么久,这会闻到这香味,她又有些忍不住。

        大家还在聊着,从个人问题延伸到了感情问题,晓芸忽然好奇地问她:“依依,你怎么不说话呀?”

        “啊,你们在聊什么呢?我刚才走神了。”

        “我们在聊一段感情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晓芸凑近问她,“我觉得是新鲜感还是陪伴?”

        毛肚沾上蘸料,朱依依辣得一边吸气一边喝水,没细想就说:“陪伴吧。”

        如果是新鲜感的话,总会有腻味的那一天。

        吃完火锅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深秋的风一吹,树叶摇摇晃晃地从树上掉落,她把外套紧了紧。

        似乎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北城就到了冬天。

        瞧见薛裴的车在马路对面等着,朱依依低头闻了下外套。

        果然,很浓的一阵火锅味……

        晓芸也认出了薛裴的车,推了推她:“那你快过去吧,我打的车也快到了。”

        “好,那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绿灯还有十来秒,为了赶上这一趟,朱依依几乎是跑过去的,薛裴不知什么时候也下了车,在马路这边等着她,眸光明亮,嘴角含着浅笑。

        一走近,她就心虚地说:“今天聚餐,他们说想吃火锅,我陪他们一起来的。”

        薛裴尾音上扬:“哦?”

        “我们点的鸳鸯锅,我吃的是清汤。”

        薛裴挑了挑眉:“真的?”

        他凑近闻了闻,呼吸打在耳后,那一侧的皮肤酥酥麻麻地痒。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晓芸,”朱依依眼观鼻鼻观心,身上的味道实在太重了,于是她提议,“要不我们散一会步吧。”

        “好。”

        薛裴打开后座的车门,从车上拿了围巾帮她系好。

        头发被撩到耳后,酒红色的围巾绕了脖子一圈,薛裴靠近时身上环绕着冷冽的雪松味道香水,和这天气异常相衬。

        朱依依想起早上出门上班,他说晚上会降温,让她多穿件衣服,她还没当一回事,没想到还真的就变冷了。

        系完围巾,薛裴又弯腰看着她,眼底星光熠熠。

        路边人很多,朝他们看了过来,朱依脸颊有些热。

        “怎么这样看我?”

        指腹在她唇上轻轻擦拭,辣椒油沾在拇指。

        薛裴嘴角微勾:“偷吃忘记抹嘴了。”

        事迹败露,朱依依脸红得快要滴血:“只吃了一块,晓芸给我夹的。”

        薛裴还在笑:“嗯,看来都是晓芸的问题。”

        牵着手沿着商业街一路往前走,风越来越大,路上行人都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把风衣拉链拉到最高。

        路边的树叶子都快掉光了,朱依依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枝娅,感慨:“冬天是不是快来了。”

        脚步停顿了几秒,薛裴的视线望向远处的黑夜。

        是啊,冬天快来了,

        他的故事快要结束了。

        ——

        层层叠叠的雾在面前铺开,藤蔓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缠上他的脚,空旷的平原里空无一人,只能听见飞鸟留下的哀鸣。

        又是在这样的一个清晨,秃鹫正在啃噬着他的内脏,像是一场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凌迟。

        薛裴躺在草地上,清醒地看着它尖长的嘴是怎样将肉撕成细长的条状,吞食进口中,越来越多的秃鹫环绕四周,张开黑褐色的绒羽向他扑了过来。

        生命在流逝,他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鲜血染红了衣服,染红了这片草地。

        天空是诡谲的紫红色,在最后时刻,他好像听到有人朝他跑了过来。

        她喊的是他的名字,声音凄厉。

        薛裴从梦境中醒来时,眼角是湿润的。

        从入冬以来,他就反复做着同一个梦——被秃鹫啃噬而亡,尸体的残骸在野外暴晒。

        像是不好的预兆。

        每次惊醒,他的后背都被汗浸湿。

        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看见朱依依还躺在他身旁,睡得香甜,右手搭在他的身上。

        急促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这样看着她入睡。

        他几乎不忍阖上双眼,因为还有二十天,一切就要结束了。

        一眨眼,有什么从眼角滑了下来。

        那是一种目睹着有什么从生命中流逝却又无可奈何的感受。

        就像那个残忍的梦,最终都会一无所有。

        朱依依半夜醒过来,发现薛裴不见了。

        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月光洒在被子上的褶皱,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

        她本来很困,但这会又没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才传来细微的响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薛裴重新躺在床上抱着她,而她闭上眼睛,闻见他身上萦绕着极淡极淡的烟草味。

        他又开始抽烟了。她想。

        周时御发现薛裴开始频繁地抽烟,好像有什么心事。

        薛裴最近的状态,让他想起了他去年那段时间,像已经撞到暗礁的船,正在一点一点沉入海底。

        这天会议间隙,他和薛裴在休息室抽烟。

        “你最近怎么又开始抽烟了?”周时御用打火机帮他点烟,随口问道,“和依依吵架了?”

        薛裴吸了一口,又缓缓把烟吐出来。

        “没有。”

        “那你不怕被她骂啊?”

        “怕,别告诉她。”

        说到这,薛裴脸上才有了些波动。

        周时御得意了起来:“行,那我现在可是有你的把柄在手上了,以后对我客气点。”

        薛裴冷哼了声。

        走出休息室前,周时御盯着他脖子上的围巾:“话说你这围巾都起球了,还不换?多寒碜。”

        “你懂什么。”

        “是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

        薛裴把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点了点头说:“嗯。”

        这条围巾已经陪了他很久很久,这是五年前的冬天朱依依送给他的礼物。

        那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一天。

        那会衔时还没站稳脚跟,他经常加班到深夜,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对任何事都懒于关注,和她见面也没以前频繁。

        她实习的地方离他的工作室有段距离,有天她下班过来,发消息让他下楼。

        正好是饭点,他想带她一起去吃饭,她大概怕耽误他的时间,把手里的纸袋塞给他就要走,说要赶地铁,不和他多聊了。

        很蹩脚的借口。

        到了楼上,薛裴才打开纸袋。

        是一条折叠得很整齐的围巾,还带着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心里一暖,又看到她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刚学会织的,第一个实验品,给你了。”

        她说是实验品,但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才能织得这样好看。

        这天回家前,薛裴用香水掩盖了身上的烟草味。

        路过某家甜品店,他还买了她爱吃的泡芙。

        客厅里没人,他走到卧室,房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朱依依说话的声音。

        像是在打电话。

        他正准备转身又听到她说:“还有不到十天就结束了,到时候就解放了。”

        这关键的一句让薛裴停住了脚步。

        大脑嗡嗡作响,浑身流淌的血液像是在倒流,他内心仅剩的幻想也被打破,也再一次提醒他,他们之间已经快走到尽头。

        薛裴过了好一阵才走进卧室,朱依依正在折衣服,旁边放着的是他已经熨好的衬衫。

        薛裴从身后抱着她,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朱依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来了?”

        “嗯,”薛裴面不改色地撒谎,“今天工作有点累,抱一会。”

        他这么说,她便不动了,任由他抱着。

        “工作出问题了?”

        朱依依猜测着他情绪这么低落的原因。

        “嗯。”

        “严重吗?”

        薛裴没再说话,朱依依也没往下问。

        与此同时,她手机上收到了晓芸发过来的消息:

        【我刚和那边沟通过了,他们说十天的时间不够,问能不能延迟到年后。】

        她们刚才在电话里聊的是交付货款的时间。

        冬至那天,北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大街上的人都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

        他们在家里包饺子,朱远庭也从学校过来凑热闹,他这段时间学业忙,已经很久没过来玩了。

        朱远庭包得歪歪扭扭的,一眼就能认出来是他的“杰作”。

        越是笑话他,他越是没个正形。

        朱依依对他说:“一会你包的,你自己吃。”

        朱远庭撇了撇嘴,这才开始认真起来。

        还在拌着嘴,吴秀珍的视频就打了过来,她走到阳台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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