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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眠已经停药很久了,心悸伴随着头晕,胸闷更是常有的事。以前被他控制的很好的手抖,现在又复发了,李牧泽或许感受到了异样,最近总是看他。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吃了药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浑浑噩噩的,不甚清醒,那从来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日子,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跟李牧泽说过什么。今天他在休息的时间站在讲台上,手里握着美术刀,满脑子都是疯狂的想法,然后他好像看到有同学在惊恐地看着他,这到底是是梦还是现实,他并不知道。

        因为下一秒,沈听眠就在木然的在厕所隔间里发呆,外面是几个男生的嬉笑声,很大,轰隆隆,碾压他的耳道。

        他好像沉在一滩冰冷的死水里,抓不住任何东西,也失去了浮上去的渴求,他在下沉,下沉,而他在失氧中寻觅到了安逸感,他无力抗拒,就此沉没。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状态,正常人的世界已经距离他太远太远,他有时候甚至怀疑,如果抑郁症真的痊愈了,那他还会是他吗?

        沈听眠忘记以前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一句眨眼的句子:

        “最伟大的爱情故事,都以死亡收尾。”

        李妈妈最近发现了李牧泽经常看手机,好像在研究什么,便跟他说:“不要老看,对眼睛不好。”

        李牧泽答应着,照看不误,还拿笔在记。

        李妈妈好奇,走过去一看,怀疑地眨了眨眼睛,禁不住看向李牧泽,目光讶异。

        晚上,她和李爸爸说:“你是不是跟泽泽说什么了?”

        李爸爸疑惑地问:“我说什么?”

        “你告诉他我以前有抑郁症的事了?”

        “啊,”李爸爸摇摇头,“你说过不许跟他说,我可不敢忤逆。”

        李妈妈不信:“那他最近为什么搜抑郁症?还做了很多笔记,你别跟我说这是老师要求的。”

        “这你得问他呀!”李爸爸叫道,又停下来想了想,“他是不是自己知道了什么。”

        “我药都收的好好的,他可不会翻我东西。”

        “那你得自己去问问他,”李爸爸琢磨着说,“别是他自己……”

        “去,净瞎说。”李妈妈拍了他两下,“泽泽有抑郁症我会看不出来?他健康着呢。谁得了抑郁症都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生病?谁不走个弯路哪。”

        “你不是说前段时间他看上去很不开心吗?”

        “抑郁情绪和抑郁症是两码事,他那是搞对象搞的。”

        “那可能他自己意识到了,孩子关心你不是好事儿吗。”李爸爸想起来什么,过去抱了抱她,“我最近也没问你,你……”

        “行啦,我很好。”

        “虽然这个病不管它也有可能自愈,但是咱们也得防着点,毕竟复发率也不低。”

        “我不怕复发,”李妈妈声音很细很软,“不说别人,我敢说绝大多数患者自己都不了解这个病,所以才会越来越糟糕。不过也不用害怕,当你完全好了,就不会觉得这段经历有什么。”

        “行,”李爸爸笑眯眯地说,“你没事儿就好。”

        “至于儿子,有时间可以问问他。”

        李妈妈想了想,说:“我再观察观察吧。”

        沈听眠已经不清楚今天是星期几了。

        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甚至分不清白昼和黑夜,昨天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更是乱成一团搅拌在他的脑袋里,他对此毫无印象。

        课间他大多时候趴在桌子上,身上盖着李牧泽的校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

        而后桌们总是很热闹。

        孟园园叫道:“啊!我烦死了,好讨厌。”

        刘老狗在啃苹果,含糊不清问她:“怎么着。”

        她抱怨地说:“上个课间快上课了我还在排队接水,就快轮到我了,安萱在后面跟我说让我让让她,声音特别虚弱,就她平时说话那个腔调。”

        张甜乐了,搭腔道:“她就那样,老让别人让着她。”

        李牧泽在这时候过来了,把热水放到沈听眠桌子上,好奇地问:“说谁呢。”

        “安萱。”孟园园小声说,“你知道吧。”

        “知道呀,”李牧泽莫名其妙,“咱班同学能不知道吗?”

        “她这个人真是,我受不了了。”孟园园翻了个白眼,“搞值日也不动手。”

        “毛病确实挺多,”张甜点评了几句,“不过她上次说了,说她有抑郁症。”

        “啊?啥时候说的。”

        “她空间说的啊,发了个动态,你们没看吗?”张甜回忆着,“好像就是什么,晒了个图片,好像自己自残的,手腕上都是血,但是p成黑白的,看不太清,下面有人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有抑郁症。”

        “噫——好恶心,多大了还非主流?”

        “我去,现在抑郁症变成护身符了吗?整天搬出自己抑郁症抑郁症的,要是真的抑郁症就好好去治疗,别整天在到处跟人说抑郁,难不成抑郁还有钱分吗?”

        “她这个我理解无能,真正得抑郁症的谁会告诉别人?他们很坚强,她这样是在抹黑抑郁症,她只是想让别人让着她。”

        “我也很烦,现在人一难过就说自己是抑郁症。”

        “不是,主要是,她说的这些和得抑郁症有关系吗?那个图很有可能就是盗图或者自己p的,没准手腕上的伤是蜡笔画的。”

        “对啊,有病就去治病,在这儿逼逼啥,有人想知道吗,戏精!”

        “不光她,我以前初中也有个类似的,这概率真高啊,中国是人均抑郁吗?”

        “反正……我感觉抑郁症很严重的,得这个病的人都默默忍着,这种招摇着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的,就别侮辱那些真得抑郁症的人了。”

        “小声儿点!”李牧泽突然从前面扭过头来,暴躁地喊道,他指了下沈听眠,“睡觉呢。”

        孟园园看了眼沈听眠塌下去的背影,小声说:“噢,sorry。”

        沈听眠这时候却坐起来了,他脸色很不好看,扭过头跟他们说:“万一她真的有呢?不信就不信,不理就是了,说这些干嘛?”

        后面仨人一愣,李牧泽赶紧拍了拍他:“好了好了,没事儿,你接着睡。”

        沈听眠没有理他,静静坐了会儿,面色凝重,片刻后他站起来朝外走了。

        李牧泽也跟了过去。

        张甜:“……他怎么回事儿?起床气?”

        孟园园:“咱们刚刚声音确实太大了……”

        刘老狗却没吭声,他怔怔回想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沈听眠很喜欢去窗边站着,他现在又去了那儿,看着窗外的风景。

        李牧泽走到他身边,跟他说:“别放在心上,你和她不一样,她就是想让大家关心她。”

        沈听眠沉默了会儿,忽然问:“你看过《关于杀婴犯玛丽法拉尔》吗?”

        李牧泽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沈听眠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笑了一下。

        “没什么。”他平静地说,“无所谓了。”

        “你……别不高兴嘛,”李牧泽笨拙地安慰他,“我最近也查了很多,好像得这个病的人都是很善良的。”

        “不要用这个词定义我。”

        沈听眠露出嫌恶的表情,就是被定义太多,所以抑郁症患者才会畏畏缩缩,生怕脱离了大众规定的界限,被扣上装病的帽子。

        实际上,不管有没有被人意识到自己在生病,都没有任何帮助。沈听眠是真的无所谓了,他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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