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洞穴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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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意融融,水汽氤氲。

        抽噎声开始蔓延,慢慢地变成绝望的大哭。她已经后悔起来,几个时辰前,没有叫住那帮恶人。

        也许,亮出身份周旋转圜,总还有一线生机。

        “好疼……呜……”

        七年前,先皇后归去的时候,她才这般哭过。多少年来,江小蛮虽然被贬宫外,却从未受过丝毫委屈,连落泪的机会都不太有的。

        正在绝望瑟缩之际,天边乍起惊雷,掠过一个如鬼魅般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坑顶上方。

        江小蛮才要惊叫,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安抚急切地喊:“我将藤条抛下来,你缠在身上,好了便出声。”

        是他!江小蛮顿时睁大迷蒙的眼睛,随即便看见一根拇指粗细的藤蔓,垂落到身侧。

        劫后余生的惊悸让她说不出话,连着好几次,都没能将藤条缠紧在腰侧。

        雨还在下,道岳听他迟迟没有说好,便迟疑着想要绑了藤蔓自己下去。左右寻了半日,刚要将藤蔓固定在树根上,坑底便传来:“我好了,法师。”

        语音极其微弱,听着似要被这林间雨落冲散似的。

        僧人连忙拉了两下,察觉到另一头的重量后,当下再不犹豫,双臂运力,顷刻间便将底下的人拉了上来。

        借着一线月光望见那双深刻眼眸时,江小蛮顿时卸了全身的力气,毫无保留地摔进了他怀里。

        佛言百千弹指汇一刹那,就在方才那一弹指对望间,她好像便在他眼底看见了,浩瀚山河,宇宙星辰。

        “多谢法师相救……”

        两具遍湿的身体触碰,道岳便明显觉出怀中人的冰冷。他长眉微不可查得一蹙,随即压下心底的慌乱愧疚,沉声嘱了句:“别说了,你伤的很重。”

        又是数条惊雷掠过,才散了一线的墨黑天空,马上又被厚云积蔽,雨势再大,像老天刻意为难般,倾泻而下。

        当初莲贵妃安排人送年幼的江小蛮来莽山,便是看中了此山地势上的安然。

        国朝百余年,名山大川,常有旅人仙修遗骸。唯独这莽山,虽是林深树密,却鲜有峭壁陡坡。

        泼天雨幕,几乎浇透僧人的眉眼,脚下泥泞的山路也始终走不出去。

        因两人身量上颇大的差异,又恐将人背在身后察觉不了伤情,道岳便将人半抱半拢,像是抱孩子般,将人揣抱在肩头。

        暴雨冲散了山路,也冲掉了江小蛮的芙蓉冠。

        此刻,墨发贴披在她冰冷的脸侧,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她展开双手,牢牢地攀附在僧人的肩颈边。臀迹托举的温热,也始终抵不过左腿一阵阵的剧痛。

        这么个模样,实在是有违伦常,荒唐可笑到极处。

        可今夜,她湿透了衣衫。这个动作,却叫她渐渐眼眶再红。

        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是为了些陈年旧事。

        “疼得厉害吗?”听见耳后传来的啜泣,道岳不自觉缓了声调,“看来咱们是下不得山了,前头是我素日辟谷打坐之处,先去避避治了伤。”

        想要说句‘不怕’的安慰话,却还是想着怀中人的身份,终是没说出口。

        “不是,多、多谢,无事的……”

        到底还是有两分皇族的傲骨在,江小蛮极力忍住了泣声。她并不想叫他察觉了,自己是因了这个怀抱而动情哭的。

        姨母虽待她好,七年来,却从不愿抱抱她。而父皇,她的阿耶,为了国师的一句命数,自然不敢在十五岁前亲近于她。

        也就是说,自先皇后故去后。纵然贵为皇亲,与她血脉相连的这些亲人们,却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未曾给过她。

        已经有数条山路被冲断,道岳抱着个伤患,看着身量娇小,实则分量不轻的江小蛮。数次差点被洪流冲走,闪避间颇为狼狈,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攀过了这段陡坡。

        在真正的暴雨来临前,终是深一脚浅一脚地,站在了那熟悉的洞穴前。

        “出家人……呵……割肉喂鹰…”火光燃起的那一刻,也许是痛的失了神,江小蛮突然偏了头,额角亲昵地抵在他眼尾,“方才那条河,你若再慢一些,咱们今夜便同葬了……”

        雨水将她晒褐的圆脸浸得冰凉苍白,散落如云的墨发贴垂着,那微眯的杏眸,隐隐透露出骨子里的偏执。在火光中,竟显得有些妖冶。

        “洞里当有伤药的,贫僧去寻些来。”道岳直起身,莫名有些耳热心慌,合十轻说了句,便快步朝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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