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梦中人2“如梦中人,梦时非无,及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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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诸国内乱一直平息不了,作为紧邻着的大凉,虽不必战,却也数月不得安生。

借了这几个月的动乱,冯策几乎是扶摇直上,却也总要往边关奔忙练兵。借了邬家的声望和贵妃太子的栽培,他如今官拜陇西节度使,边关数郡的粮草兵马,民政户税都已执掌,从实权上来说,已然是越过三省诸部的封疆大吏了。

然而趁时运早早站在了最高处后,他才发现,自己一直想要的,原来也不过尔尔,权势空虚,疆场冷肃。而家不是家,新娶的妇人邬月蝉,容颜冶艳却又蛇蝎心肠,不过嫁来数月,先后就已处置了两个从小服侍的婢女。

原本他只是厌恶避着,到二月里回菖都见到小蛮后,心里头积压的种种念头一并爆发起来,一个阴霾狠厉的想法挥之不去。

三月初化雪的一日,江小蛮正在城西小院里练琵琶,身侧温着半坛花雕,香雾袅袅。忽见公主府的小四惊慌着过来,报信说,晨起冯夫人急病暴亡了。

丝弦乍停,她跌坐在地上,又被人搀起,急忙去冯府为友人奔丧。

冯策不在菖都,到了府上,江小蛮脚下不稳,如置梦境般走到还未布置好的灵堂前。她喝令侍从打开暗色檀木的椁盖,瞧见其中睡着的女子容色如常。

“大夫呢,人明明还活着嘛?!”酒饮多了,脑子里也就犯混沌。

有侍从躬身上前,惶恐地俯身解释:“殿下容禀,太医令已出具了文书,夫人是心衰而死,连院里凡在职的医工都商讨过了,都说是思虑过多,怕是儿时就埋了的隐症。”

“月娘?”见椁材宽大,江小蛮趴着厚重边缘,竟跨足而入,也躺了进去,“是不是阿兄待你不好?可你都嫁与他了呀,前两月不是好好的吗……”                        

                            

这一下灵堂上的仆从可都慌了神,这一会儿各处命妇就要来吊唁作别,这副失礼的场面若是传扬了出去,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劝告声叠起,灵堂乱成了一锅粥。

幽暗处一人手里捏着丸药,颇为焦急地只是候着。

而堂中椁木中,女孩儿悲啼声声不断。那人急中生智间,疾行数步,猛地扑跪在灵前朗声哀告:“请殿下怜悯,宫里就要来人了,若是娘娘苛责,我等必无生路。”

这一句惊醒了两旁劝告的冯府仆从,也都不再跪地哀告了,一个个地趴在椁木边,直接合力去拖人。好在江小蛮也明白,最后深深同尸身贴了下脸,也就顺着力道叫几个从人合抱了出来。

混乱中,一枚乌紫丸药被送入‘尸首’口中,悄无声息的,送药人还当众理了理椁木中香花钗环。

……

这么多年来,除了捕风捉影得闻说生母是被缢死的外,江小蛮还是第一次见到亲友的尸身。

那具冰冷安详的身子是月娘,可月娘又不在那里头。

她想起提耶对她说过的,释尊本是一国太子,于都城四门出游之际,见民间老、病、死诸苦,一时遂感江山七宝、亲眷妻儿,就是坐拥了恒河沙数的权势宝物,也免不了凡俗间的聚合离散,老病苦痛。

为此,释尊发愿寻觅心灵的解脱,著书立言,用法偈文字的力量,救有情众生得脱苦海。

可是悉达多是佛,是千百年难遇的圣贤,他见苦厄而破执,但江小蛮觉着自己就要被苦厄埋得窒息,除了逃避和沉醉,她想不出应对之法。

冰雪渐融,她一直如常入宫回府,除了景明帝偶尔催问婚事,就是莲贵妃也误以为,她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只是这般作态,唯有江小蛮自己晓得,是为了可以一直安守在那院落里。                        

                            

院门关上,她成了大凉第一个酗酒的公主。她实在是太会掩藏,为了不叫人发现,后来也就挨到天黑,院门一关,哭一会儿喝一会儿。若是外人瞧见了,怕要说公主真的是疯了,可她却觉着,心里头叫人挖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去,而只有哭醉独处时,反倒有些畅快,才觉着自己还是个活人。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三月上邬月蝉没了,冯策军务正繁忙,没有回来料理后事。三月底的一天,他却是带伤坐了车马回皇城的。

莲贵妃亲自瞧着太医令看伤,刺客的刀剑偏了分,却也是将他右手右足的经脉通通斩断了。

听到兄长再也不能骑马举刀时,江小蛮正与城中一位琵琶名家讨教习琴。她纤手轻拢,偏了偏早已不再圆润的小脸,只是低声打发冯府侍从:“知道了,本宫晚些就过去。”

本想是晚膳就过去,轿子都到冯府门前了,胸腹中一阵烦躁升腾而起,她又令从人直接入了东市,直入合意斋包下间上房,又独自叫了壶竹叶青来。

从南边的花雕到北地的竹叶青,她是越发能喝了。

酒后易眠也易醒,最是伤身。第二日天不亮,宿醉中,她捂着脑袋醒转过来,看天色估摸着怎么也得卯初了吧,然而一瞧更漏,离着卯时还要大半个时辰呢。

从未醒的这般早,想要再歇会儿时,脑子里乱纷纷的,却是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江小蛮索性抹了把脸,随意把青丝朝后一绾,便一个人出了合意斋,想要去街上透透气去。

夜凉如水,天际黑透,倒是东市街头灯火彻夜不息,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她如今,也不怕走夜路了。                        

                            

酒醒后最是空茫不适,昨夜又饮得无度,她脑中空白地行至东市河道边。夜风中,两岸灯火星点,合着早起人家的油灯,倒映在河面上。

逝者如斯,下弦将坠。

她忽然觉着从未见过这样绝美静谧的河道,脑中空白地就朝着河岸行去。

踏着湿滑青苔,鞋袜渐渐浸透,刺骨的寒意自脚下升起。而她竟只是浅浅笑了下,是数月来难得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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