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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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有代兰琴和裴司玉在前,这名官兵并没有被太子和太子妃惊到,将他们带到前城休息处后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前城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他们的脸上都蒙着蓝色的布,看得裴之礼和天药老人同时蹙了下眉。

        “他们戴着的是什么东西?”天药老人率先开口。

        裴之礼答不上来。

        林思尧则是白着脸不敢答。她没想到代兰琴居然会这么大胆,这分明就是仗着别人不认识口罩才敢拿出来,偏偏她还真不敢戳穿,要是被人知道她和代兰琴来自同一个地方,那她们两怕是得一起被送上刑架。

        光是想着林思尧就觉得自己抑郁的心病又要犯了。

        方才已经离开的官兵又回来了,这次他手上又多了一打口罩和一瓶消毒水。行了礼后他将消毒水喷在了几人的四周。

        在他将口罩递过来时天药老人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是口罩。”官兵回答道:“这是控制疫病传播用的,有了口罩以后这么多天前城只发现了不到百个染疫病的百姓。”

        瘟疫传播有多吓人是众所周知的,没想到这么薄薄的一层东西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效果,天药老人第一个将口罩拿过来罩在了脸上。

        他试着呼吸了一下,发现确实比毛巾舒服多了。

        “那边的那些人又在喝什么?”他又指了一下不远处正在排队领药的前城百姓。

        官兵又道:“那是解毒剂,也叫作预防药。代姑娘发现此次疫病中带有很强的毒性,提前喝了药以后被传染的可能性会降低很多。”

        “解毒剂?”天药老人嗤笑了声,不屑道:“是药三分毒,也不知道你口中的代姑娘是何居心才会给没染病的百姓喝解毒剂。”

        林思尧和裴之礼也露出不太认同的表情,谁知官兵闻言居然不怕死地反驳。

        “代姑娘是为了救我们!她知道长期服用解毒剂对身体不好,所以这段时间来她不仅治病救人还控制解毒剂中草药的用量,我们前城这么多人已经喝了这么多天了,没有出现过问题。”官兵看着天药老人,眼神不善:“倒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随便污蔑代姑娘。”

        裴之礼眸光一黯,还没说什么就见官兵突然目眦欲裂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指甲深抠进肉里都不自知。

        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天药老人则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在看随时可以踩死的蝼蚁。

        “无知小儿好生狂妄。”

        裴之礼对这名官兵生不出多少同情心,但这好歹是裴国,倒在地上的是自己的子民。

        无奈他只能开口叫住抬腿欲走的天药老人,“前辈尚且留步。”他指了指地上打滚的士兵,“此人罪不至死。”

        天药老人继续往前走,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放心,死不了。不过是让他疼上几个时辰长长记性罢了。”

        见他真的没有给解药的意思,裴之礼也只能作罢。

        外面从来就不缺天药谷相关的传闻,谁人不知天药谷医人性格古怪?眼前这可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天药老人,这人这么挑衅还给活路已经是难得的事。

        没再管痛得满地打滚的官兵,裴之礼几人抬腿朝着镇中心走去。

        前城和镇中心是分开的,分界处用栅栏拦着,还有官兵轮流看守。

        这些人越是井然有序,林思尧的心就越慌,她没想到代兰琴居然真的有本事把一整个镇子的百姓安排得井井有条。

        若是代兰琴解决了这次瘟疫,那她花这么长时间赶往湖镇、又为了天药老人花费这么多心血岂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这么一想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加快了脚步。

        -

        要想找到代兰琴很简单,湖镇没有人不知道她,而且不管从哪条路上走出来的人大多都朝着一个方向走,那就是代姑娘在的药堂。

        走了将近半里路,裴之礼几人总算到了药堂外。

        这里来来往往都是病患,但却没有丝毫恐慌感,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脸色没那么好的百姓得的只是普通风寒而不是随时可能要人命的疫病。

        按理说他们身体健康的人看到疫病病患都会想跑,可这些病患安然的态度愣是将他们的恐惧都带走了。

        林思尧总觉得心中不安,快到药堂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伸手拉住裴之礼,担忧道:“殿下你还是别进去了,里面全是重症患者,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裴之礼拉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代兰琴和裴司玉都能留在里面,本宫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说完裴之礼就率先抬腿走了进去,而天药老人在听到代兰琴的名字的时候就面色骤变,跟着他快步走了进去。

        里堂病人一点都不比外面街道少,但是氛围依旧很好,地上满满当当地铺着草席,有几个草席上聚着一家人嬉闹。

        也有病情依旧严重的患者,可旁边有身体好些的人帮忙照看着,病人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死气。

        一整个药堂里最显眼的当属高高的药台后面的代兰琴,她戴着口罩也很显眼,裴之礼一眼就看到了她。

        奇怪的是他注意到的不是她脸上那暗红色的胎记,而是那双弯弯的好像闪着亮光的眼睛。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之前在东宫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她身上带着森然的怨气。

        不知道是不是那块玉佩带给他的心理暗示太过于强大,看到代兰琴的一瞬间他就觉得眼前这人与三年前模模糊糊看到的身影重合了。

        代兰琴的身边趴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提溜圆,还好奇地举起手上的一片叶子问代兰琴,“姐姐,这个叫什么?”

        代兰琴抽空看了眼便道:“何首乌叶,用来治疗疮、肿和一些皮肤病的。”

        “何首乌叶?”小男孩鹦鹉学语般跟了一句,跳上小板凳后就要去拉代兰琴的右手:“姐姐教我识字吧。”

        他的小手不知道摁到了哪里,代兰琴突然皱了下眉。

        下一秒正在搅拌药汁的裴司玉就出现在了男孩身后,他一把将男孩从板凳上抱下来,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去找你娘亲,今天你还没有喝药。”

        听到喝药,小男孩脸顿时一苦。

        不过他十分乖巧,什么都没说就朝着药堂角落忙前忙后的年轻女人走了过去。

        等他离开后裴司玉才再次转身,这回他神色认真地拉高了代兰琴的衣袖。

        只见她纤细的手腕处缠着几圈纱布,裴司玉小心翼翼地将纱布解开,拿出药粉上过药以后才用新的纱布给她缠上。

        代兰琴一直垂着眸子看着他的动作,他干脆利落地打了个结后她才收回手转了两圈。眼中有愉悦一闪而过,嘴上却在逞强:“不过是被炉子稍微烫到一些,我哪有这么娇贵。”

        裴司玉轻笑了一声,并不回应她。

        这一幕落在裴之礼眼中,令他莫名觉得刺眼。

        这两人没有婚约在身,公然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便是不知羞。何况裴司玉是皇子,皇子的婚约更是需要皇帝做主,怎么能任由他胡闹呢?

        裴之礼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身边的天药老人已经发出了一声狭促地哂笑。

        他盯着不远处的代兰琴,那双浑浊的眼中尽是厉色和阴狠:“你当然不娇贵,你不过是天药谷最卑贱的药奴。”

        他朝着代兰琴的方向标走了几步,脸上一闪而过的贪婪,“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把你培养成最优秀的药奴,你居然敢逃出来,还冒充医人?”

        “……”

        代兰琴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在砂纸上摩擦,又像是一条毒蛇死死地缠住猎物直到猎物窒息。

        她身子一僵,即便是早就知道可能在湖镇与这人相遇,她的心还是不可控制地颤抖。这个男人从小给她造成了太深的阴影,以至于她想起这个人都觉得心惊,肌肉反应就是逃跑。

        但是她没有跑,在裴之礼几人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很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的面板上还能看到沈意伶发给她的话。

        沈意伶告诉她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在她研制各种毒药的时候天药老人闭塞不前,他以为他们天药谷传下来的医书和毒术是普天之下最厉害的,殊不知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她已经成长得比他更加厉害。

        沈意伶还说了,她花了不到十天就控制下来的疫病天药老人需要花好几个月,这就足以说明世人敬仰的天药谷也不过如此。若是实在受不了就给这老头一把毒粉。

        想象一下天药老人跪地求饶的样子,代兰琴觉得沈意伶的这个建议也不是不能采取。

        代兰琴攥着拳头沉思的时候,林思尧在心中窃喜。

        她只是从皇上口中听说代兰琴是天药谷的人,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只是药奴,要知道她这次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这传到圣上耳朵里可是要被砍头的,连带着裴司玉都得跟着被牵连。

        林思尧努力控制住不让嘴角上扬,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看向天药老人,求证道:“前辈,什么是药奴?”

        天药老人冷笑:“药奴就是天药谷最卑贱的存在,只配被医人拿来试药。”

        林思尧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问:“前辈的意思是代姑娘并不会医术?那这些病患……”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药奴根本就不配学习天药谷的医术。”天药老人看都没看那些病患一眼,片面道:“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整个药堂都安静下来,那些病患虽然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不悦。

        没有谁比他们更加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他们是生生被代兰琴从阎王殿里拉出来的,或许死马当活马医这句话没有说错,但是代兰琴的医术是不容置喙的。她绝不可能是这个老头说的那样,她的医术高过于他们湖镇所有的郎中,甚至比几年前来过湖镇的神医还要厉害。

        代兰琴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还是闻声过来的年轻女人第一个忍不住。

        她看了眼天药老人,质疑道:“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说代姑娘不会医术?”

        天药老人不屑与她说话,倒是林思尧着急地向众人表明此人的身份,“这位便是天药谷的天药老人,你们不用担心,有他在你们不会出事的。”

        天药老人的名讳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但意外的是和刚才那个官兵一样,这些人听到天药老人来救他们之后也没有露出太惊喜的表情,反而是面面相觑有些怀疑。

        林思尧心中顿感不安,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一道慢条斯理的男声已经打断了她。

        “你说他是天药老人,有证据吗?”裴司玉看都不看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头一眼,他护犊子一般将代兰琴拉到自己身后,语气轻慢,“代姑娘几月之前救过本宫,现在又对全镇百姓出手相助。她有没有医术我们有眼睛会看,倒是这个老头,他脸上除了看得出老又有哪里写了天药人三个字?”

        天药老人脸色一沉,他伸手就将藏在腰间的令牌拿出来。

        只见上面清晰分明的“药”字,镶嵌在令牌周围的金边暗示这块令牌的不简单。

        谁料裴司玉看到这块令牌,俊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都不带变一下。他语气更加犀利了一些:“本宫要是拿出一块一样的令牌是不是也能说是天药老人?代姑娘这些时日救了这些百姓是事实,你若是想证明自己的身份也简单,这么多人中随便挑一个,治好了不就说明医术强过代姑娘了吗?”

        草席上的那些病患听见裴司玉这么说,立刻此起彼伏地应和起来。

        “三皇子说得对,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天药老人,真有本事就使出来,藏着掖着的谁还会相信你。”

        “就是啊,还说代姑娘是药奴,我看你更像是营养不良的药奴!”

        “谁愿意让他治啊,万一治死了找谁说理去?”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响,天药老人一张老脸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要知道多少人千金万金想请他出山他都不放在眼里,曾经更是有大国的皇帝派自己的皇后和皇子到天药谷门口求他救命。

        那么多达官显贵想要见他一面都见不着,眼前的这些贱民居然说什么不要他治?他看他们都是被代兰琴把脑子给治没了!

        眼看天药老人气得胡子都在发抖,裴之礼的表情也变得难看,他低斥了一声:“裴司玉!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请到天药老人吗?你别胡闹了,快给前辈道歉。”

        察觉到裴之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代兰琴意外得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裴司玉也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反问道:“那你可知我和阿琴花了多少时间在这些病患身上?她每天休息时间都不超过两个时辰,就算这天药老人是真的也不配说她的不好。”说着他带着戾气的视线落到天药老人身上,警告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

        “……”

        活了七十多年,这是天药老人第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威胁他。

        他狠着脸,一口牙都差点没有咬碎。

        事情闹成这样,没有道歉天药老人当然不可能拉下脸来治病救人。

        两边正僵持不下之时,两名身穿盔甲的官兵就架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男人跑了进来,年轻男人痛苦地低吼着,却因为嘴里塞着一块毛巾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黑色的衣服上有些颜色更深的血迹,指甲缝里也能看到血肉。

        药堂外和草席上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玲箩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往地上铺了件衣服,招呼那两人道:“快把人放下,这是疫病的新症状吗?”

        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地上打滚的官兵身上,因此没有注意到林思尧和裴之礼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和不自在。

        但是代兰琴是知道这官兵是怎么一回事的。

        她扫了事不关己的天药老人一眼,面上神情厌恶。

        这种毒,曾经沦为药奴的她最熟悉不过。

        不愧是天药老人,不管到什么年纪都如此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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