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086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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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试的?”萧子鹏刨根问底。

        “这就涉及隐私了。你不礼貌。”张晨星说他。

        萧子鹏莫名被指责,  总觉得哪里不对。

        再观察片刻,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张晨星,蔫坏。

        等人的时候小声对梁暮说:“张晨星说你行。”

        梁暮脸腾地红了,  萧子鹏接着问道:“你干什么了?怎么就行了?”

        “滚蛋。”

        梁暮总觉得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又说不出亏吃在哪里。大概就是张晨星以“试试”的名义占他便宜,  但又不准备负责。张晨星…真是坏。

        梁暮扫了张晨星一眼。

        她随便穿了一件衬衫,  衬衫外面是一件鸡心领背心,一条磨得泛白牛仔裤,一双深色帆布鞋。头发长了一点,发梢已过肩,  她嫌碍事,  随便扎在脑后,  露出一张莹白的脸。手跟脸,  像长在两个人身上,互不干涉。

        她好像跟这个世界也没多大关系,她清贫她的,外面热闹外面的。她没羡慕过。

        “别看了。拔不出来了!”萧子鹏拍梁暮一下:“都让人家给你办了,还这么放不开。”

        “什么办了?”

        “不办了怎么知道你行的?”

        我被她摸了一把?梁暮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这个亏吃得真冤。

        一行人扛着设备在公园里等人,  梁暮给大家布置任务:拍拍外景。他们这样的专业团队在古城是头一份,机器一架、各种设备挂在身上,  就显出高大上了。

        游人路过误以为赶上了剧组拍片,看到并坐在长椅上的梁暮和张晨星,就议论:“是新演员吗?这两位骨相真好。”

        古城人不喜欢说长相,他们喜欢说“骨相”、“相貌”,“貌”的尾音微微内收,像江南四月的雨,  黏糊糊的。

        张晨星不喜欢被围观。

        这让她不自在。

        梁暮看到她扣在一起的手,轻轻拍一下:“别抠手。”又对萧子鹏说:“你们能不能散开,就这地方有景啊?”大家都是觉得导演和客户配,刚刚过了好几组镜头。这会儿被赶走就有点不情愿,但的确围观的人多,就解释一句:“不是拍电视剧啊!散了吧!”

        等了好久,人才来。

        这个人张晨星之前没有见过,只在“寻亲会”的论坛里看过她的帖子。赵叔叔把资料给张晨星的时候只是说:“她行动不太方便。”

        张晨星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裤腿里空荡荡的。轮椅也不是好用的电动轮椅,而是纯手动的,停在张晨星面前时,虎口处有深深的茧。相貌却出奇的好,一双眼不见浑浊,目光慈爱温柔。

        “是晨星吧?”老人问道。

        “是。”

        “我是郭儒森。”老人的名字很特别。

        张晨星不太会寒暄,只是指指梁暮和萧子鹏:“让他们拍吧?”

        “好啊。谢谢。”老人从轮椅侧兜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到一页:“我就照着念?”

        “稍等。”梁暮说,蹲到郭老面前,轻声说:“奶奶,您把稿子给我看看可以吗?”

        “好啊。”

        “谢谢奶奶。”

        梁暮拿过老人的手稿,认真看了一遍,又蹲下去对她笑笑:“您的字真漂亮。”

        “谢谢。”

        “奶奶,我想改变一下拍摄形式,您看行吗?”梁暮认真说道:“您的手稿很动人,我想用更丰富的表现形式来拍。我想根据您的手稿,用段式结构表现,同时配合采访的方式,您看好吗?”说完他认真演示了一段。

        梁暮对采编播也精通,他认真对待每一个到手的工作,不想因为张晨星要求不高就随便拍。

        郭儒森老人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当回事的人,很是感动。拍了拍梁暮手背以示感谢。梁暮把她推到树荫下,又找了件衣服盖在她腿上:“那您稍等片刻,我去重新安排一下。”

        罗罗用一次性杯子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温水,放到郭儒森手中。

        张晨星上一次看梁暮工作是在那个公园,那天他带着耳返穿着西服去搞一个求婚仪式,场内场外的人让他训了个遍。这一次的梁暮,没有一点脾气,尤其对郭奶奶讲话,声音极致温柔。

        是不自觉就要去呵护弱者的那种温柔。

        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郭奶奶旁边陪着她。老人也听闻过张晨星的故事,此时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用说话,就已经懂得。

        拍拍张晨星的肩膀,对她说:“晨星啊,如果真的找不到,就别找了吧。”

        “那您呢?后悔过吗?”

        郭儒森没有说话。

        她的取景就是在这棵树下。

        五十年前,也是在这棵树下,郭儒森送别了少年好友。彼时的她已嫁作人妇,膝下有一个女儿。丈夫因公瘫痪在床,一家人揭不开锅。是在城北的粮店偶遇回乡安葬父母的他,两人再见,难免唏嘘。

        临行前,好友将手里的现金和粮票留给她,再往后十年,每年都有那么几次,在郭儒森不堪重负之时,远方的他像神仙会算一样,送来他的关照。

        再后来,他杳无音信。而郭儒森记得这么一个人,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

        “如果找到了,您会做什么?”梁暮最后问。

        “我也不知道。”

        郭儒森后来生活凄苦,丈夫在四十岁时离世,唯一的女儿也在50岁时患癌病逝,而她的腿,在那之后的一次车祸中没能保住。

        “或许,我可以说声谢谢,也想把那些亏欠的东西还给他。”

        梁暮没问郭儒森是不是爱着那个人。

        他钦佩这样的人,尽管生活凄苦,出门时却穿得干干净净。在耄耋之年仍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和干净的灵魂。

        这会儿都安静下来,只有风的声音。萧子鹏举了举手又放下,就这么结束了这场临时编导的拍摄。

        “谢谢晨星。”郭儒森对她说:“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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