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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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看着容远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一看窗外已然夜深,他道:“快睡。”

        墙上的鸽子翅膀停止了扇动,“在这里我睡不着。”

        容远:“你吵到我了。”

        “……我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但是突然她改口,“对,我也觉得我吵到大人的眼睛了,不如大人还是给我一个自己的房吧,西厢回廊就挺……”

        容远打断了她:“你前世是怎么做宠物的?”

        天婴:“有什么问题吗?”

        容远:“在主人身旁,看家护院,这是作宠物的基本。”

        天婴:“谁用兔子看家啊……”

        容远:“我。”

        天婴“啪”一下把自己的手放了下来,“你堂堂大祭司,怎么那么不讲道理?”

        容远前世没有跟天婴讲过道理,因为天婴不需要他讲道理,天婴觉得他说得什么都是对的。

        而这一世怎么觉得他怎么这样!

        容远:“为何大祭司就一定要讲道理?”

        天婴语塞,于是问道:“那讲什么?”

        容远看着棋谱眼也不抬地道:“实力。”

        天婴:“……”

        她对容远的记忆清晰又模糊,清晰是因为他烙在自己记忆深处,模糊是因为这个记忆太久太久,并不仅仅因为隔世,前世她跳下祭坛前之前他已经很多年没来看自己。

        很多年他几乎不和自己说话,只是来无妄海边看看自己或许只是确认一下自己死了没有。

        此刻她模糊的想起,容远心情好的时候是会这样逗弄一下自己的,在他没有厌烦自己之前。

        或许现在自己对他来说还是新鲜的,他心血来潮和自己说一下话,就像隔壁家的小孩,看到她觉得可爱,也会拔两根青草送到她嘴边,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想到前世她觉得无趣,于是放下了手,将她们揣进了被子,把被子一拢,背对着屏风闭上眼睡觉。

        容远看着她落寞地将手收了回来,背对着自己睡觉的模样,走出了屏风,这时候她已经睡去,裹着被子蜷在了墙角。

        在自己看到的回忆中,她睡觉不是这样的。

        她睡得霸道,甚至半夜会将手拍在自己的脸上,或者抱着自己,不曾这样如此对自己避之不及地缩在墙角。

        也不会心心念念想离自己越远越好。

        他施了一个术,给她穿了一套淡蓝色的衣裳,然后从她身边拿着那件落下的银丝大氅披在身上,踱步出了棋室。

        他向来洁癖,更接受不了别人的气味,而此刻小妖身上留下的淡淡草香,倒是让他觉得安神。

        他入了鸣沙室,广袖一挥,周围沙土旋转,在他前面摆成了一个巨大的沙盘,其中万里江山,两支大军在人界相交。

        蓝尾鸢对着江月弹着凤求凰,想着当时容远擦琴弦的模样,又想了想今日他在星月湖中抱着天婴的情形。

        他放下她后,不曾擦过沾染过她的手,甚至将自己大氅脱下来给了她。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婢女们的耳语,正在谈今晚的八卦——大祭司在饕餮寝殿将蟠桃宴上那只兔妖救了出来。

        蓝尾鸢手下的琴弦噌一下给断了。

        她看着江月,悠悠叹了一口气。

        星辰在房中用纱布磨着蟠桃核,她美丽的眼中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面前一地的桃核上。

        这是因为今日擅自离席饕餮对她的惩处,让她将宴上所有人吐出来的桃核上的纹路磨平。

        曾经星星一般高不可攀的她,如今抹着众人的唾沫,受着这样的屈辱,却没有人来救她。

        她向神君大人一次次地求助过,但是苏眉也好青风也好,都告诉她:饕餮贪婪,即便自己与饕餮无夫妻之实,饕餮也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给让出去。

        也就是说要花极大的代价。

        容远不愿意花这样的代价,所以她只能在这里日日受辱。

        她刚才听到了那小妖的歌声,觉得刺耳。

        妖族杀他父母,毁她家园,那只兔妖她更不喜欢,因为她的名帖消失让自己被双面妖训斥;她在孤神殿上抢走了自己手中祭品时,没有一丝犹豫,故意让自己陷入窘迫;她落水让大祭司去救她,辱了大祭司的清名。

        她被饕餮宣去侍寝时自己的心中有些矛盾,虽然她会因得宠更加耀武扬威,但是至少能让她断了对容远生出来的非分之想,这是一件好事。

        大祭司的人生不需要沾上这样的污点,仙族一定会再起,她是仙族唯一的公主一位的王女。

        那时候祭司大人与自己……

        想到这里,她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

        无论怎样,她忘不了他救自己时的模样,她是自己心中唯一的希望和向往。

        夜风微动,宫娥慌慌张张地进来,脸色比她还要白,双拳紧握气得发抖,“公,公主殿下,祭司大人夜闯寝殿,将,将那兔妖救了出去,带回生司阁了。”

        哐的一声,她手中的桃核落地。

        青风回到自己的卧房,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把那兔子送进了祭司大人的棋室,自己真的喝了那么多?

        他打开衣柜,里面粉色的衣衫滑落了出来,看来自己没有记错。

        为什么她会在大人的棋室?

        想来想去已经就是那兔子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觉得害怕,到处乱逛,被大人给撞上了。

        看着空荡荡的床他松了一口气,但是却又有些失落,他揭开被子躺了上去,隐隐闻到了上面若有若无的青草香。

        他的脸嗖地蹿红,心怦怦直跳。

        这时他的传讯符亮了起来,这是一次性的传讯符,专门用来与星辰公主联系的。

        青风此刻不太想与星辰说什么,但还是点燃了传讯符。

        火苗之中传来了星辰发抖的声音:“你们,你们今夜将那兔妖从饕餮寝殿要了出来?”

        青风脑中想的还是那淡淡的草香,随意答道:“是。”

        星辰:“饕餮口中抢食,这需要多大的代价?”

        青风:“是孤神的旨意。”

        “孤神?”星辰的声音带着隐怒,“这世界上早就没了孤神不是吗”

        孤神早就在百年前薨逝了。

        青风:“孤神的英魂还在世间指引世人。”

        星辰冷笑,“可是无泽长老不是这么说的。”

        无泽是前任大祭司,孤神在世之时,他侍奉孤神近数千年,在仙族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孤神暴毙之后,他便隐退,踪迹难寻。

        青风星眸一亮,“果然星辰公主与前无泽长老有着联系。”

        星辰:“他说孤神根本没有英魂在世,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容远大人以孤神之名,行利己之事。”

        青风:“一派胡言!”

        星辰咬着唇:“青风大人,请你转告神君,他不救我,我只能另想办法。我受的羞辱,已经够了。”

        青风:“我们何时不救你?是你不自救,你是一族公主,怎能与一小妖……”

        他话未说完,对方已经烧毁了传讯符。

        星辰公主一直等着他们将她从后宫救出,而大祭司却救了天婴。

        于私心青风觉得这样甚好,但是大局来看这确实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青风抱着头看着房梁叹了一口气,救她出来,真是代价不小。

        苏眉说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看来是没说错。

        容远在沙盘之前一夜模拟了两军对弈,走出鸣沙室,在回廊之中他看见了那小妖笑盈盈向自己奔跑而来,“大人早上好!”

        容远知道,这又是前世的回忆。

        ……

        他看着她的头发,“掉蜡里了?”

        她得意地道:“我知道大人不喜欢毛发,用蜡抹了头发,你看,这样就不掉了。”

        容远神色淡淡:“你可真是聪慧。”

        小妖:“是青风大人教我的,他平时对我很凶,这次却很耐心,之前是我错怪他了。”

        然后那一夜她因为洗头呜呜哭了一个晚上,早上两只眼肿得跟核桃似的,脑袋上搓掉的头发,好久才蓄起来。

        ……

        他从回忆中出来向棋室走去。

        刚进门口他便停了脚步,脸色冷了下来。

        棋室中细碎的浮毛在光线下如细雪一般飘落,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在他的棋盘上拼命地抖着浮毛。

        不仅棋盘,他扫眼望去,椅子上,软席上,蒲团上,都覆盖着一层白毛。

        被抓现场的兔子,有些惊恐且尴尬地看着自己,脚一软,在棋盘上一滑,劈腿坐了下来。然后佯装自己耳朵痒,有一下没一下地挠了起来。

        天婴自认为对容远的规律和作息比较了解,他即便晚睡也不会晚起,不过起床后如果忙就会一天见不着他,如果不那么忙,应该是先去茶室喝个早茶,听苏眉青风汇报一下各种她听不懂的东西,忙完后才会棋室来和苏眉对弈一二。

        而天婴今日起得很早,一睁眼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明明上一世他恨不得把自己扔的越来越远,但是她很快想到了原因:

        他怕自己得知真相的自己逃跑,得关在眼皮子底下。

        可但是他又没设什么结界,没把自己扔笼子里关起来。

        她觉得这不合理又挺合理。

        不合理是她早上大摇大摆地跑出去一趟,觉得四处都畅通无阻,畅通得他觉得容远是在钓鱼执法。

        合理是因为对方是容远,永远让人猜不透的容远,或许这真是一个圈套,或许是他并不担心也并不在意自己会逃跑。

        但无论容远怎么想,她是一定要跑的,第一步就是离开他的眼皮底下,离开这间棋室!

        只是跟他硬碰硬向来不是什么好的决策,于是她准备曲线救国,让他心甘情愿把自己踢出去。

        这个曲线救国的方法,她觉得特别完美,不是自己怕都没人想得出这种办法。

        容远对毛过敏,她在体力恢复后变成了原身,四处在他棋室抖毛。

        等他回来发现自己掉毛这么厉害,必然就会将自己这个脱毛怪打包送得越远越好。

        于是她的逃跑大业就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她计划得非常周全,周全到连棋盒里的棋子都不放过,像她这么抖下去,待到下午容远回来必然眼泪水都会打出来。

        然而意外发生了,她正在棋盘上快乐地抖毛时,本是欢快的她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抑感。

        她缓缓抬头,看到了门口那修长挺立的身影,背光而立。

        被抓犯罪现场地她,直接一个劈叉滑到在棋盘上,尾巴下还梗了两颗棋子。

        为什么这大清早地他就来下棋了?

        她心有点慌,但是她佯装镇定地用爪子挠着耳朵。

        而容远只是隔着飘落的浮毛幽幽地看着自己。

        都说美人生气也别有一番风情,天婴并不这么认为,面无表情的容远是可怕的。

        她不想原来那样撒个娇卖个萌去认错,她心一横,直接道:“我不想住在这里,我不是你的宠物!不想给你看家护院!”

        “我们两个本就该离得越远越好!”

        一瞬间,她觉得今日容远的脸更加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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