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2 / 2)
就这副星辰的事自己无权干涉不能提及的态度。
天婴已不伤心,只是生气,生气前世自己为什么那么傻,傻到误以为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比星辰重。
即便是落难,公主也是天上的星星啊,而自己却是地底只会刨坑的兔子。
久违的心酸再次袭来,让她只想快些逃离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苏眉还在容远书房,他非常好奇这铁树开花的大祭司首次送出亲手打造的礼物,回来的时候会是什么神情。
他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于是准备亲眼见证一下,所以在书房等着。
却不想他回来得比想象中早不说,回来时整个人身上似凝着千年的玄冰,眼中却溅着冰冷的火星。
苏眉有些想溜,但是八卦的他忍不住还是问了句:“怎么了?”
见容远不回,苏眉心中知道十分不妙。
他劝道:“那个,据说交/配期的母兽脾气不太好。要不要请灵犀女修来看看。毕竟女子之间好交流一些?”
容远只回了一句:“不用,随她去。”
苏眉明白那小妖可能是惹了容远,他准备冷处理。
苏眉惊讶这兔子的本事,在自己记忆中这是容远第一次生气。
他觉得新鲜,却还是道:“这么对姑娘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容远:“让她清醒下。”
苏眉原来一直觉得容远什么都很懂,现在才觉得,其实容远也不是什么都懂。
比如在这男女之事,儿女情长上,大祭司并未完全开窍,处理得也有欠妥当。
容远内心极为强势,他习惯绝对优势,东风压倒西风。
小妖得罪了他,他准备冷她一冷。
小妖离了他的庇护,吃了苦头,权衡利益得失,自然会服软。
他习惯了绝对压制。
这个乱世就是这样的,弱者臣服于强者,为强者所驱使,跟强者分肉羹,谋生存,谋名利。
可是,这些名利场用的方法,在感情上一旦用了,这段感情就会扭曲。
苏眉眼中有些怜悯,不知道是怜悯天婴,还是怜悯容远。
但是很快他收回了这想法。
他认为这反而是件好事。
因为这两人之间如果有情,注定是一段孽情。
与其让孽火燃烧,不如尽早掐灭的好。
容远这般骄傲的人,只要那小妖不服软,他也绝不会主动示弱。
那小妖执拗得很,看起来对祭司大人没什么情谊,不会向大祭司示弱。
大祭司何许人也,又怎么会真将一个小妖放在心上?
这不过是他漫漫征途中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罢了。
僵持几天,大祭司便会将她忘了。
天婴这次的发热比上一世来得猛烈得多,应该是她喝了太多催熟药水的缘故。
灵犀给天婴的药已经没有了,而灵犀仙子没有再来。
厌食,焦虑。
这让她很是虚弱,倒在床上,却如前世一般,再也没有人来看她。
梦到了前世自己这个难熬的时候。
……
灵犀仙子查不出自己的“病因”,最终苏眉大人说自己是害了相思病。
于是她跟在容远身后,以求能够“治病。”容远也默许了。
于是容远弹琴,她就在旁边,容远看书,她在旁边,容远钓鱼,她还是跟在旁边。
但是一切没有好转,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向容远告别,说了一些遗言,无非就是她走了,容远要好好照顾自己这类的话。
容远把棋子一扔,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只道:“你没病,只是发/情了。”
这个词那时候的天婴似懂非懂。
她是一只在人间春天呆过的兔子,那时万物复苏,春雨初洗,草冒新芽,一切她都很喜欢,唯独半夜里的鬼哭狼嚎,格外凄厉的猫叫声。
当然,不仅仅是她这么想。
大部分村民都为此苦恼,说这是猫发/情了。
每次提到“发/情”两个字,妞妞妈是羞涩的,隔壁家杀猪匠王二娘是不耻的,没有一个人吐出这两个字时像容远这般漠然。
不知为什么,这种漠然让她心中升起一种羞耻感,觉得自己还不如得绝症的好。
她恨不得变成一条蚯蚓,钻进地缝里。
她怕自己像那些猫一样控制不住地哀嚎,被容远厌弃。
这便是天婴对发/情的最初印象。
后来得知“病因”后,敬业的灵犀仙子向妖族讨要了一些抑制交/配期症状的药。
她这才稍稍好了些。
她那时候认了一些字,勉强能读一读书,懊恼地知道,原来兔子是一年四季都会发/情的动物,有着极强的繁殖欲和繁殖能力。
但是也从这些书中知道,其实交/配并非如此可怕的一件事,这是一条遵循天地自然的法则。
让生命连绵不绝,大地生机勃勃。
她度过了九重天上没有春夏秋冬的春夏秋冬,煎熬了一次又一次躁动。
那些药开始对她没用,觉得自己快熬不住了。
她终于,在容远钓鱼的时候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手上。
她控制不住地想要他触碰一下自己,哪里都好。
然而容远的突然睁眼让她吓得倒在了地上,这一幕也正好被青风所看到。
容远的目光是淡漠的,青风的目光有些像隔壁杀猪匠家的老娘。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就像一只在屋顶被人扫帚驱赶的猫。
她落荒而逃。
可是第二日她还是例行公事地去了棋室找容远。
她又用手背假装不经意地蹭了蹭容远的手背。
容远并没别的反应,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她吓得急忙收回了手。
偏偏这时候青风又来了,他蹙眉看着她,“这兔子身上妖气太重了,神君,这段时间还是离她远些好。”
青风虽然说话没有村妇骂春天发/情的猫那么难听,但是的口气厌弃得那么明显,让她敏感自卑的她觉得字字诛心。
其实明明她已经够安静,够克制了,她真的只是希望能够贴一贴容远。
容远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离开,便与青风说起了正事。
其实她离不离开根本无所谓,因为他们说的那些大事,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回去吃了很多的药,但还是那么难受。
但她还是每天坚持去找容远。
这日她来,青风似是忍无可忍,道:“你就不能等过了发/情期再来找神君?你味道熏到我了。”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她是只妖,却也是个姑娘,被青风一说,眼睛红了起来,她看向容远,容远只是看着青风呈上来的文书,一眼都不看她。
她嘴皮有些颤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容远也没有叫住自己。
当天晚上,有人难得敲了她西厢回廊的门,她拖着疲惫的步子去开门,没想到在门口的是青风。
月下的少年神官高大冷峻,让她有些害怕。
青风双臂一挥,三团东西跳了进来,她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居然是三只体格健壮的公兔子。
青风瞥她一眼:“别老去神君那里晃荡。”
说罢,转身离去。
天婴哑然地看着那三只公兔子,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上委屈嗷嗷大哭起来。
梦外,天婴的眼泪也渗了出来。
……
容远正在扶桑树下品茶,隔空与快要归来的青风聊着。
青风用心音术向容远汇报了一路收获,也说了一些奇闻异事。
容远也心情甚好,命苏眉将青风一直惦记的那壶月桂酒挖出来赠给他。
青风谦让,说好酒需要一起品尝。
苏眉:【银龙吞噬了烛比后整个无妄海都消停了,近日风平浪静,风景甚好。地点可设在海边。】
一旁大军前的少年将军抱着一把梅花枝。
眼中闪烁着光芒,人间有个传说,兔子是在月桂树下的。
兔子应该也喜欢月桂酒吧,好久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变聪明了点没有,发热期过了吗?
他用传音术对苏眉道:【这主意不错。】然后又顿了顿,【要不,把兔子带上?让她见见世面?】
分别数月,他很想早些见到她。
这时苏眉抬头看向容远。
容远也想起了人间那个月桂树下兔子捣药的传说。
冷了兔子这段时间,兔子也没有半分服软,也不像前世那般主动来跟自己认错撒娇,好在该吃吃该喝喝,没有饿坏自己。
他喝了一口茶,“也可。”
苏眉微微一愣,这……
不是说冷几天就把她忘了的吗?
不是东风一定要压倒西风吗?
祭司大人他让步了?
向那小妖让步了?
他不会是想那小妖,借青风之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去见她吧。
天婴从梦中醒来,想着前世那些过往,天婴紧紧咬着唇,让自己眼泪不掉下来。
她还记得后来自己忍不住将青风送三只公兔子给自己的事告到了容远跟前,那是天婴第一次告状。
不想容远根本不以为然。
那一刻天婴很绝望。
青风是容远的左膀右臂,两人有了争执,容远袒护青风天经地义。
可当时让她难过的是,容远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一点点都不。
此后,她病倒了。
就如现在这般,倒在床上起不来。
门外起了风,茂密的胡萝卜叶子像是在向她招手,呼唤她回家。
她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起来,化成原形。
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冲到结界边上,肩上有容远血符的她,无声无息,顺利地穿过了他的结界。
当她刨开头顶的泥土,看到风平浪静的无妄海时,她目光闪烁着,带着无限的憧憬和星星点点的泪光。
头也不回地向那片银芒飞奔而去。
桃源村,我来了!
去你的九重天!
去你的青风和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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