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5 鹬蚌相争(2 / 2)
“嘭”的一声,拐杖的龙头毫不犹豫的砸上了他的残腿,多年前那令人惊惧的场面再次重演,当年的戎桦是因为夺权,那时的他仍然是戎家的长子,而现在的戎桦不过是个触了家主霉头的残废,毫无尊严的倒在地上。
没有人敢说话。
戎家向来只有一种家法,那就是每任的家主,家主即家法,只要家主亲自动了手,那就没有人能阻止什么。
戎缜从老宅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死了一样。好像那根拐杖并不是打在戎桦身上,而是打在了他们身上。
戎桦出事的消息很快惊动了远在白城的方家,他们知道戎桦迟早要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方荣山稍一冷静就查出了淮城那批烟的事情,这才仅仅发酵第二天,白城都还没有动静,戎缜就已经知道了。
方荣山冷汗直冒,怎么想都觉得事情不对劲,戎桦是他们的替死鬼,不应该暴露这么早,可现在替死鬼已经死了,他们却还风平浪静,实在诡异。
他们就像是……斗兽场上被暂时圈起来的牲口,观赏者就在他们身后欣赏着一切。
方荣山不敢坐以待毙,连夜清理了夜总会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把和他们做过几笔大生意的几个人都控制了起来。
他们战战兢兢,吓得肝胆俱裂,夜总会的门都不敢开。
方荣山甚至已经深思熟虑了出国的路线,打算逃出去先避一避,然而谁知道他连机场都没到,就被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拦了回来,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他们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戎缜那条疯狗给咬死,但那条疯狗偏偏不动,只是把他们控制在某个范围内,看着他们惊恐绝望然后一步步坠入深渊。
方闵想到了秦琮,他想去求助秦琮,却不知道秦琮也早已经被戎缜列入了狩猎的范围。秦氏也被收购了。
全淮城哗然,很多人暗地里都道戎缜又发了疯,连戎家自己人都惊惧得要死。
这么多年来戎缜一步步把秦家逼上死路,手段狠厉毫不留情,一直到今天,秦家轰然倒台,整个淮城都笼罩在了一种阴影下。
程严知道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从他查到方家端倪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的结局,因为先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敢在他头上撒野的人。
方家也好,秦家也罢,没人斗得过先生。
程严对这个既定事实坚信不疑,直到那天,戎宅收到了一张照片。
上面的青年昏睡了过去,靠在冰冷的墙角处,衬衫沾了脏污的灰尘,眼眶很红。
照片背后写着一句话:秦氏和方氏的股权转让书。
一张价码清晰的明牌。
程严注意到照片右下角还有一串日期,那是在戎缜收购秦氏的前一天。
秦琮早就料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知道戎缜一定会把所有人逼到绝路,这向来是戎缜做事的风格,但是没关系,秦琮也顺利捏住了戎缜的软肋。
其他人觉得秦琮有赌的成分,戎缜不会因为任何人手软,秦琮却清楚,他不是赌,他就是确信,这个软肋能让戎缜彻彻底底输得一败涂地。
-
一个星期前,桐桥镇。
江寄厘自从戎缜离开后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衰弱,他总担心戎缜再像那天晚上一样坐到他的床前逼迫他,他开始疑神疑鬼,总是半夜突然惊醒,然后满卧室检查一圈,检查门锁有没有被开过的痕迹,检查窗户有没有缝隙,检查床头柜上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
他几乎每晚惊醒后都要花费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门来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否则他就不能再次安心入睡。
更甚至,江寄厘躺在那张床上就会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他想起自己说的话,那句“那你去死”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还有那串被他扯烂扔出去的星星。
江寄厘是个性子软和的人,说话总是温声细语,极少和人动气,更不用说说出那种恶毒又伤人的话,做出那种糟蹋别人心意的事。
可那明明不能算是他的错,他也知道那不是他的错,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就连睡觉梦里都是那个人沉默的样子。
很离奇的,他感到有些自责。
他开始拼命做其他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门缝隙都用各种琐碎的东西塞满,除了去琴行教小朋友们弹琴外,他还买了新的花盆种新的植物,给江崇尝试做新的饼干和甜点,去照顾病卧在床的明大爷,去给乔姨的小超市帮忙。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时间门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最近江寄厘还有了新的任务,明大爷四岁的小孙子也跟着家长来了桐桥镇,打算住一段时间门,家长平时照顾明大爷忙不过来,就给小孩报了邵维琴行的钢琴班。江寄厘正好能带着小孩一块过去。
明大爷的小孙子叫明扬,今年才刚过四岁,是琴行最小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明扬小小一只,像个粉团子,走路颤颤巍巍的,总是乖乖的叫着江老师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江寄厘恍然看到了江崇还是个小小不点的时候,天天搂着他脖子叫爸爸,又乖又可爱,江寄厘心软的一塌糊涂,索性就接过了照顾明扬的任务,也算给明大爷家里分担。
最重要的是,江寄厘在照顾明扬的时候,能短暂的忘记前段时间门所有不愉快的事情,照顾小孩很费心神,江寄厘白天带着明扬,有时候晚上也会把他带回家里吃饭。
明扬和江崇是完全不同的孩子,江崇小小年纪就能完全照顾的了自己,明扬却不能,明扬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都需要江寄厘操心。
比如吃饭的时候要帮明扬带好围巾,还要随时看着他防止他把米饭吃到脑门上,洗澡的时候要注意他别把戏水的小鸭子喂嘴里然后喝一肚子洗澡水,走路也要看着他以防一个不小心平地摔,毕竟明扬小朋友以前就摔过,现在门牙还缺一个口子。
江寄厘忙碌了起来,精神压力反而不那么大了,每天晚上的睡眠质量也在逐步提高。江崇看在眼里,所以便也没什么意见,偶尔还会带明扬去楼下玩一会。
明扬虽然还小,很多方面都没有江崇成熟,但是明扬是个很乖的小孩子,每次跟着江寄厘去琴行都不吵不闹,琴行的小朋友们年龄普遍在七八岁,只有明扬四岁生日还没过,他年纪最小,但却懂事得惹人怜爱。
他本就喜欢江寄厘,加上这段时间门的相处,几乎把江寄厘当成了另一个家长,有事没事就粘着他,在他脸上啵啵的亲。
琴行的小朋友们看到都羡慕坏了,好几个胆子大的也要凑着热闹亲江寄厘,最后都被珞珞拦住了。
珞珞说得义正言辞:“随便亲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表现!要别人同意了才能亲,否则就是……就是耍流氓!”
江寄厘怀里的明扬听到了,似懂非懂的眨巴着眼睛,然后又在江寄厘脸上亲了一下。
珞珞偷偷扫了一眼,脸蛋立马红了。
她又说:“所以,从现在开始,谁要亲江老师必须先问江老师的意见!”珞珞话音一落下,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就速度飞快的缠住了江寄厘的胳膊,悄悄对江寄厘眨眼。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暗示。
江寄厘摸着珞珞可爱的羊角辫,被她逗笑了。
但心里也多了份歉疚,珞珞送给他的星星手链他还是弄丢了,他知道珞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没好意思问他,所以江寄厘上次主动和她坦白并道歉了,小姑娘非常豪爽的表示没关系,还说下次再给他叠。
小孩单纯童真的模样让江寄厘心里更加自责,与此同时,他对戎缜那些莫名的情绪都散的一干二净了,他心里再次确定,那不是他的错,他不应该为此而对戎缜感到抱歉。
琴行因为明扬的到来热闹了不少,明扬不会弹琴,他连最基础的钢琴知识都没学过,纯粹把钢琴当玩具,别的小朋友弹小熊和洋娃娃跳舞,明扬挨个摁过去,听起来像一二三四五,只能弹个热闹。
江寄厘会在课余时间门把他抱在腿上,一个琴键一个琴键的按下去教他,明扬能听懂就认真听,听不懂也听,只不过是靠在江寄厘怀里当睡前故事的听,然后听一小会就困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每到这时候琴行其他小朋友就能凑一大圈,围在一起看明扬点头打瞌睡,明明都是小孩,却像没见过小孩一样。
江寄厘每次都被逗得发笑,邵维在旁边调笑他是孩子王。
他带了明扬将近一个星期,吃穿住行都是他在照顾,明扬的家长实在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他,他们特意来给江寄厘送了些东西,虽然江寄厘再三表示他真的很喜欢明扬,也很愿意继续照顾他,但两位家长还是觉得不合适,得了空闲就把明扬接回了家里。
于是江寄厘就只有在琴行上课的时候才能见到明扬了,但也没有持续多久,某天开始明扬突然就没再来了,江寄厘反复和邵维确认明扬的家长并没有给明扬请假,他有些担心,下课后直接去了明大爷那边。
那天明扬的家长正好有事离开了桐桥镇,江寄厘只以为是他们带明扬一起走了,明大爷当时状况不太好,江寄厘便也没有一直打扰他。
直到第二天明扬的家长回来了,而明扬依然没有回琴行上课。
江寄厘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明扬失踪了。
他彻底慌了神,想立即去找明扬的父母,结果还没来得及去,他的手机上就收到一条信息,是一张照片。
上面的小孩正躺在车后座上,小小一只缩成一团,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江寄厘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明扬,小孩身上的嫩黄色小挎包是江寄厘送给他的,他很喜欢,里面经常装着自己的水杯和小零食,走到哪都挎着,江寄厘看着整个心都揪到了一起。
然而发给他照片的人除了照片其他什么都没说,江寄厘根本无迹可寻。
就在他急得要报警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起初接起时对方一言不发,放在以前江寄厘会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但现在情况不同,江寄厘几乎瞬间门就确定这一定是带走明扬的人。
他迅速开了手机录音,问了好多遍,对方似乎很有耐心,任他怎么说都没反应,直到江寄厘快要急哭,嗓音里都带了哭腔,对方才低低的笑了声。
“别哭啊宝贝。”
江寄厘身体僵住了,整个人如置冰窟。
是秦琮的声音。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寄厘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颤:“他只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
“你猜猜。”秦琮似乎很悠闲,心情也不错,语带笑意:“猜对了说不定我就把他放回去了。”
江寄厘听着他的声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一边录音,一边打算用另一个手机报警,谁知他刚摁了一个一,秦琮不紧不慢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宝贝,我说什么你就乖乖的听,报警多没意思。”
江寄厘的手瞬间门顿住了。
他低声道:“我没有。”
“继续猜啊,你猜我想干什么?”
江寄厘咬着唇没说话,秦琮:“江寄厘,不要想着录音报警,或者寻求谁的帮助,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你自己权衡,这个地方全是海,我一松手,这个小屁孩就掉进去了……”
“不要!”
秦琮笑了声:“可以啊,那你能乖乖听我的话吗?你听话我就放他回去。”
江寄厘:“你说。”
秦琮:“宝贝,来找我,一个人来。”
江寄厘哽咽了一声:“那你把他放回来,扬扬的爷爷生病了,不能受刺激,我求你了。”
“太可爱了。”秦琮嗓音愉悦,似乎被他逗得很开心:“江寄厘,你听话一点,只要你不耍小心思,乖乖一个人过来,我很快就会把他放回去。”
江寄厘没吭声,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都白了,他强忍着泪水,满脑都是混乱的思绪,许久才道:“……好,你说话算话。”
桐桥镇沿海的地方有许多废弃的工厂,有的已经坍塌,能从里面看到海岸边又高又陡的大礁石,有席卷来的海浪在拍打,海水冰冷而腥咸。
西面临海的这一边是废滩,基本没有人过来,此时路上行驶的一辆车里,青年缩在副驾上浑身发颤,开车的人带笑的眼眸时不时看向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慢慢在海边停了下来。
他撑着胳膊歪头看着他,笑着问道:“有那么害怕吗?”
江寄厘抬眸瞪他,手指死死扣着把手:“扬扬呢?你把他弄去哪里了?”
本该是极凶的语气和表情,但是青年已经哭得眼眶通红,抑制不住的情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说出的话更是没有半点威慑力。
秦琮觉得自己恶劣极了,他就想看江寄厘哭。
他故意道:“可能……被我丢海里了,记不清了,随手推了一下,一下子就不见了,应该是掉进去了吧,海浪那么大,成年人掉进去都逃不了,别说三四岁的小孩子了。”
果然,青年眼泪一下就掉了出来。
他胡乱的伸手拿到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朝着秦琮的脸扔了过去,是个车用纸巾盒。
秦琮轻轻松松就接在了手里,他说:“拿东西打我能躲开,要不你自己试试?宝贝,你打我我肯定不躲。”
江寄厘根本没有心思和他乱扯,他从上车没见到明扬的那一瞬间门开始整个人就方寸大乱,他知道明扬曾经肯定是在过这里的,这辆车的后座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但是现在明扬却不知道被他丢到了哪里。
江寄厘从来都不信任秦琮,也并不觉得他是什么好人,所以对于秦琮的话永远都是持一半的态度,包括秦琮说的把明扬丢进海里。
“你不说话算话我现在就报警!”
秦琮笑着沉默,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江寄厘有些急,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把小孩弄到哪里了?”
“海里……”他眯着眼睛,随后又补充:“某辆车里?还是那边废弃的工厂里?或者,也有可能我把他送回了家。”
“我得想想。”
很明显秦琮并不是在想,他就是故意的。
江寄厘情绪已经绷到了极点,他哭得肩膀发颤:“他就是个小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你不也是当过舅舅的人吗?你不能这样。”
秦琮挑了挑眉,往后一靠:“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江寄厘,想玩个游戏吗?”
他看到青年倔强的撇开了脸,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你猜,如果戎缜知道你被我绑架了,他会是什么态度?”
江寄厘闻言猛地抬头:“你疯了!”他突然开始疯狂拽车门:“你放我下去!”
“怎么可能。”秦琮轻轻的说了声,懒散的看着他:“我不是说了吗?江寄厘,你被我绑架了,你现在是我的筹码。”
“你放屁!”江寄厘气得口不择言。
秦琮语气带了些调笑的无奈:“你暂时应该跑不了了,所以不如和我一起猜一下,戎缜什么时候才会来找你。”
“还有,你觉得你和方氏秦氏的股权转让书比起来,谁更有价值?”
江寄厘浑身发冷,他视线望向车窗外,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线。
许久才嗓音发哑的缓慢道:“我连他家里的一条狗都比不上,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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