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月溅星河15你有没有爬过花房啊(2 / 2)
阿鲁画完跑出来,难得腼腆,塞给云云老师一块红纸包着的糖,晒得黝黑发亮,笑起来牙特别白:“云老师,我哥哥明天要结婚啦!”
阿鲁对方校长更加亲昵,也塞颗糖,叮嘱着:“方老师,你明天要早点来噶!”
方清源点点头,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等午休这一波孩子都画完出来,方校长把门锁上。
他与云潆慢慢踱回办公室的路上,蓦地问:“明天想不想跟我一块去?”
小姑娘皱皱鼻子,兴趣缺缺:“又不是你结婚有什么好看的。”
“大家会点火把跳舞,你不是想拍这些么?”
她眼睛一亮:“你们彝族的婚礼吗?”
他点点头。
“去啊,我要去的!我明天送什么好?包红包吗?包多少啊?”
“不用,跟着我就行。”
第二天阿鲁请假没来,跟着他哥哥上门接新娘去了。云潆做好准备,将相机充饱电,一放学就等在学校门口。方清源下午不在学校,特地回来接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粉红裙子的女孩,她今天扎头发了,长长很多的头发在后颈绑了个小啾啾,像个小尾巴。耳朵上带了两枚闪闪的耳钉。
时间还早,两人慢慢走着去,太阳很大,不知什么时候起,小姑娘在课余时间又乖乖掏出太阳伞,一丝不苟地遮在头上。
方清源走在伞外,那么热的天,他看起来总是清清爽爽。脚步放缓,配合着她的步距。
阿鲁从屋里冲出来,响亮亮地喊人。
在座的都盛装出席,男的穿黑色衣裤,戴英雄结,披擦尔瓦。彝人尚黑,却不单调,女的衣上总是会绣满繁复的花样,用各种鲜亮的颜色妆点裙边和围腰。新娘子身上的婚服更隆重,垂到脚尖的大片银饰无比耀眼,像蛋糕似的银质帽子压在头上,叮叮当当遮住了额头,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云姑娘一下就喜欢了,问新娘子:“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洗出来后让阿鲁带回来。”
新娘子点点头,抿着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云潆咔咔一通拍,还喊阿鲁哥哥也过来合照,女孩的镜头转了转,看见方清源和阿鲁爸爸正在推让一个红包。他不容拒绝,阿鲁爸爸只好收下,笑着让方校长多喝几杯。
吃饭的时候,云潆挨着他坐,院子里拉满了小灯泡,每一张桌上都铺着红色塑料桌布,时不时有人起来唱歌,这里的人嗓子都是天生的,怎么唱怎么好听,调子悠扬苍绵,忽而又爽辣利落。
大家在打趣阿鲁哥哥,云潆凑过去问:“方清源,你有没有爬过花房啊?”
她在网上看的,说彝族有这么一个传统,女子十以后就得住在花房里,夜里男子爬上去,两人就是夫妻了。
方清源卯她一眼,小姑娘的脸热得发红,眼神却皎洁,他如实摇摇头,给她夹坨坨肉吃,这菜不好做,一般可吃不着。
小姑娘吃的嗷嗷时,新郎领着新娘来敬酒。新娘把头上的银帽子摘了,换了个轻便的,也好看。托着酒杯的手伸出来,样式别致的手镯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响。
可把云潆看羡慕了。
等敬完酒,她眼巴巴瞅着人家新娘的背影,嘟囔:“我也想要一套。”
可又不吱声地撑住脸。
方清源安静地看着她,小姑娘垂着眼:“这些都是娘家妈妈准备的吧?”
“是。”
虽然有拉姆家那样的,但也有好的,从孩子很小起就开始攒银子,从前大多都是当妈的亲手打制,后来做这个的手艺人多了,就在孩子出嫁前拿给师傅敲打成一套嫁妆。彝族女子出嫁,身上的银饰就是脸面,爹妈有面子,婆家也有面子。
这套首饰寄予了父母美好的祝愿和毫无保留的爱。
“真漂亮啊。”云潆的目光追出去好远,跟方清源说,“那天我没骗你,我爸妈都在,却跟不在没区别,他们都不要我了。”
她涌上点不争气的难过:”我妈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你说她不喜欢我还生我干什么?非要在我豆丁点大的时候跟我爸离婚,那天我追出去好远呢,她明明听见我喊她却不回头。”
方清源想起那天她在车里,要哭不哭的,说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我陪你,你不要难过。
该有多难过,才会彻底忘了自己的父母?
可如果真忘了,又怎么会在喝醉后哭着介意爸爸的另外一个孩子?
这个女孩小时候的模样仿佛在方清源心里活了。她一定总是偷偷躲起来哭,哭完了把让她哭的人记在小本本上,很记仇,却也很坚强,独自走到今天,在最绝望的时候还想着要帮助别人,来到这里。
她在这里做了很多事,拉姆、英卓、孩子们即将拥有的画展。
她说自己很有钱,却那么宝贝第一个月工资,用那笔钱给学校添了新冰箱。
也不是没有老师走到半路就逃跑的情况,同样的条件摆在这里,她说舍不得走,她说好喜欢这里。
方清源有些话想说,却好像也不必说,她看的比谁都明白,再哭再难过,第二天爬起来又会灿烂地笑。
他一直克制地守着边界,这一刻终于是跨过去,展开手臂,轻轻地揽了揽女孩的肩膀,她的肩膀那么窄,臂弯空敞敞的,但他不敢再搂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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