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头春(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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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少扬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汗水洇湿他掌心,几乎让剑柄从他掌心滑出,他更用力地握紧了。  眼尾瞥见细小近乎于无的光晕,是错觉?

  他已力竭,灵力所剩无几,不该肆意[lang]费,不管那是错觉还是真的攻击,他回身向侧方躲。

  腕间蓦然一麻,“笃”地轻响,他五指被迫张开,“一枝[chun]”从他掌中旋飞出去。

  远处,祝灵犀微微招手,灵力收束,带着那支冰梅朝她轻盈飞去。

  不过转瞬,“一枝[chun]”静静落在她掌心。

  申少扬心[kou]一窒。

  在“一枝[chun]”飞落的下一瞬,他就立刻伸出手去握,指尖触及冰冷的梅瓣,只差一瞬。

  就差那一瞬。

  没事,他立刻安抚自己焦躁的情绪,现在才申时,距离黄昏还有一个时辰,他完全可以赶在黄昏前把“一枝[chun]”抢回来。

  祝灵犀握紧了一枝[chun]。

  她远远地望了申少扬一眼,目光有些古怪,她一言不发,转过身飞远了。

  申少扬赶在她身后勉力追逐。

  祝灵犀是上清宗着力培养的天才,修习的遁法是超级宗门千年传承的上上等,远超同侪;申少扬的遁法学自灵识戒中的前辈,平平无奇,只是经过莽苍山脉里数度生死追逐,连金丹下最快的鹞鹰也无法轻易追上他。

  两人一前一后,以远超筑基的速度,几十个呼吸间跨越大半个陇头梅林。

  前方梅枝如覆雪,高逾百丈,遮天蔽[ri]。

  他们竟又回到了陇头梅王附近。

  陇头梅王失去了“一枝[chun]”,无序地[chou]打着梅枝,以一种极其恐怖的气势朝他们一阵阵地击打。

  祝灵犀如同一只灵巧的飞燕,绕开梅枝,径直冲向陇头梅王的树冠。

  申少扬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狭窄范围内的攻击,躲闪间放慢了速度,和她拉开了距离,只能在后面迷惑地皱起眉头——祝灵犀这是打算做什么?

  祝灵犀转瞬冲到陇头梅王树干边,她高高举起那枝冰梅,掌心灵力剧烈涌动,却不是为了攻击,而是纷纷涌入“一枝[chun]”中。

  晶莹剔透的冰梅慢慢染上淡紫[se]泽,几个呼吸间,竟完全变成了紫[se]。

  微渺到几乎难以察觉的[bo]动从她掌心的“一枝[chun]”[dang]漾传开,渡过陇头梅王疯狂[chou]动的梅枝、渡过目力所及的梅树、渡过远近的梅林……

  如神女倾落丹墨,以陇头梅王为中心,整片霜雪梅林尽数染黛,千里绽云霞。

  梅枝仍然[chou]动着击打申少扬,让他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可靠近树干的部分已平静下来,留给祝灵犀一片平和安静的区域。

  她就在这片喧嚣中的宁静里手握“一枝[chun]”,旋飞而上,直冲云霄。

  千丈云霄俯仰而下,数千里梅林绽若紫霞,如九天云霓倾落,与烟光相和。

  烟光凝,暮山紫,千里云霞落九天。

  这才是陇头梅林的第三次“余霞散绮”。

  申少扬挣开梅枝,仰着头,难以置信地望着祝灵犀登上飞舟。

  这一刹那他什么都豁然开朗。

  难怪裁夺官要神神秘秘地说“第三次余霞散绮”,而不是“第三次[ri]落黄昏”;难怪他说距离黄昏还有两个时辰、不如联手对付梅林的时候,祝灵犀的神情有点古怪;难怪他朝前辈抱怨裁夺官故弄玄虚的时候,前辈让他“别大意”。

  这是这场比试特地藏下的机锋,考的不仅只有斗法的本事,还有作为修士的见识。

  如果刚才感知到那道暗光的时候,他选择正面应对就好了,那样还有一搏之力,而不是被祝灵犀轻轻巧巧地夺走手里的“一枝[chun]”。

  那样的话,只要他熬到黄昏[ri]落,真正的余霞散绮时,他带着“一枝[chun]”,同样也能登上飞舟。

  就差在那一念之间!

  申少扬深悔不尽,他自修行起便算得上顺风顺水,从来没有什么一旦错过无法弥补的困厄,这还是头一回深深体会悔恨[jiao]加的滋味。

  如果他当时没[bi]退,而是悍然而上了……

  不知怎么的,他忽而想起从前还在莽苍山脉时,前辈曾语调平淡地陈述:修行路上错谬往往就在一念之差,宁进莫退。

  ——有些差错,是你往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弥补的。

  申少扬第一次深深地、深深地体会到这一句里的惘然若失。

  既为他自己,也为说出这番感悟的前辈。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忽然转过身,向远方飞去。

  这一轮比试,八进二。

  祝灵犀已经晋级,但梅林中还有那个被他一剑击飞的第三人,只要把那人彻底击出局,那么这一局他还是能过关的。

  下一局,他们再见胜负。

  *

  祝灵犀踏上飞舟,望见船舷边幽然伫立的女修。

  眉横青岫,神凝秋水。

  是惊鸿照影、浮梦杳无痕,飘飘乎乘云碧霄。

  金丹裁夺官站在这女修身后,垂首静立,神态恭敬安谧,显然以她为首。

  能让金丹裁夺官尊为先,难道是元婴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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