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因此误(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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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墨往前见她,虽然眼色凌厉,偶尔刻薄两句,多半清婉和顺的,从不曾见发这样大的火。他垂下胳膊望着她转背往榻上去坐,在后头抿唇想缘故。

        还没想明白,梦迢倒是先自悔起来,张银莲式的婉柔险些给她破坏了!

        她忙捡起温柔态度,眼含秋水地嗔了眼,“对不住,早起往人家去送帕子,叫人嘲弄了几句,心里有些不自在。再量吧。”

        董墨却坐了下去,“要摆饭了,吃过再量。”

        梦迢淡斜他一眼,好像感激他漫不经心的体贴。

        两个人正有些无话可说,恰逢丫头正好招呼人进来摆饭,吃人嘴短,梦迢渐渐散了心里的气。

        饭后又量尺寸,坏就坏在做一身衣裳少说两三个月。梦迢要想法子周全着与他密切往来,不想他却先呷着茶轻描淡写道:“你再做两条绢子,我日常使用。不知你得不得空。”

        “好呀!”梦迢应得急了些,转而脸色微红,放低了声音,“多做些,早日还清你的钱。”

        两个人互瞟一眼,各怀暗胎。不多时辞出去,董墨送她到角门上,吩咐小厮套车,两个人在门首站着等。角门开在窄巷内,偶有路人来往,纷纷拿眼偷睇。梦迢不由得向门框上挪了挪。

        董墨察觉,欹在另一边门框,十分坦荡,“你不是说不再指望嫁个好人家,怎的也在意起生人目光了?”

        这人真是什么蛛丝马迹都记得,梦迢随口编的谎,自己都快忘了。她斜飞一眼,“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嚜,你一个尚未婚定的年轻男人,招上些风言风语,往后哪个小姐肯放心嫁你?”

        下晌的阳光褪了层炽烈,大约正午晒得狠了,这会倒有些满不在乎的温和态度,斜斜地罩在对面大府宅的院墙上。墙内有仆妇们嬉笑的声音,使董墨想起京城的府邸。

        他便有些轻挑的冷淡,“我要娶妻,多的是人肯嫁。”

        梦迢心里不屑地嗤笑了声。据丫头所讲,他分明是个外头光鲜、在家备受冷落的银样镴枪头,这会又在她面前充起脸面来了。

        哼、她且不去拆穿,翻着眼皮,“好了不得,我佩服你、我敬仰你!”

        董墨也不争辩,抿着唇笑,下颌半低。从这一面看,能清晰看见他锋锐的下颌线,梦迢不免多看了两眼。冷不丁又想起她娘来,常年轧些年轻后生做姘头,常年花钱如流水,挣得多少钱都攒不下份体面家业。

        她忙收回眼,仿佛收紧辛辛苦苦攒满的荷包,赶上小厮牵着马车过来,匆匆忙捉裙登舆。

        马车驱了两步,她挑帘缝瞧,董墨还欹在门上,盯着石磴下头广袤的阳光,睫毛的浓阴一动不动地扑在他脸上,像是在发怔。

        嵌着他的门里,林花半掩,像个生满荒草的洞穴。门外长巷幽深,石板路上苔痕斑斓,又像绿的崎岖的山路。他嵌在门上,黑靴漫无目的地踟蹰了两步,无所去处,折返进门去了。

        直到望他不见,梦迢的心没由来地空了空。她丢下帘子,马车内纱透光,金得有些黯淡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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