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2）

曹敬把医用绷带的封条拆开，有条不紊地绑在自己的伤口上。外面走廊上不断传来尖叫声，他听见有人在问发生了什么事，病人家属们哭哭啼啼地推着轮椅和病床，把面色苍白的患者推下楼去。电梯里挤满了人，不停有人在叫骂。

        比起之前更强的负面情感席卷过来。他张开自己的感觉触角，用力吮吸人群中不断凝聚的惊恐与慌乱，以此试图抚慰他们的情绪。阴冷、酸涩的情绪冲进他的大脑，让曹敬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发黑了。世界离他逐渐远去，喧嚣逐渐低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血液敲打鼓膜的咚咚响，以及越来越大的耳鸣。

        理智之线正在解体。

        【做平衡。】吴晓峰的话又在他的脑中响起，【无法抵抗的时候，寻找一种能与痛苦相提并论的情绪去和它对抗。意志力来源于你的理性吗?不，意志力更多地来自于你的感性。人是一种天生软弱的动物，会在折磨下哀嚎痛哭，涕泪横流，我们也不例外。但我们是受过训练的动物，我们可以调用我们的情感和精神，更有效率地与负面情绪做斗争……在这种平衡的游戏中维持自己的理性。】

        曹敬不太确定，这些话从是记忆中翻出来的，还是吴晓峰真的在此刻对他说话。

        【情感、精神、思考、回忆，甚至痛苦，都会变成你的武器。】

        与此刻的痛苦相提并论的情感。

        曹敬长长吁出一口气。

        两分钟后，曹敬走出藏身的外科病房，大步向楼梯间方向跑去。他听见清脆急促的脚步声从下而上传来，就在来人冲到他面前的时候，曹敬一把将她推到墙上，低声咆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满头大汗的津岛郁江用眼神示意他往下看，她的纤手中正握着那把手枪。

        “用不着这个。”曹敬粗暴地把她手里的枪夺过来，但津岛郁江又反手抢了回去。

        “你会开枪么?你拿得稳么?”

        津岛郁江努力瞪着曹敬，他的眼珠子黑黝黝的，看不到底，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消毒水味。有一会儿，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津岛郁江有点害怕，感觉他和平日的曹敬不太一样了。但他的眼神又松弛下来，一把搂住她，把脸埋进津岛郁江的发丝里。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的CD机……我看见了。”津岛郁江从他的怀抱中艰难地挥动了一下自己的提包，然后狠狠啃了一口他的脸，“你这个闷声不响的狗东西……你想一个人来送死的话，干嘛把这东西给我?我打电话给那个胖子，然后他说你在医院……”

        津岛郁江感觉曹敬的肢体绷紧了，她抬起头看他脸色，却看见铁青的一张脸。

        吴晓峰知道?

        吴晓峰知道我和杀手都在医院?

        他通知了郁江?

        曹敬明白了，他一切都明白了。和七年前一模一样，这就是吴晓峰给他布置的课题，最后的结业考试。有一个胖子，手里转着铅笔，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观察他在迷宫中焦急地打转。吴晓峰不在乎梅和勇能不能带着目标逃走，也不在乎自己和津岛郁江的性命……

        这杂种，他甚至不在乎他自己会不会被报复。

        吴晓峰是如此热爱玩弄他人，以至于他可以付出巨大代价，仅仅是为了看自己被情感驱使着去奋斗拼搏。而自己——这么多年来像是一个斯德哥尔摩患者一样，在被他折磨的同时，却又在内心深处等待……期待他的认同，这太他妈的讽刺可笑了。

        在曹敬心神摇乱的时候，却又想起老姜的目光。父亲的，威严的目光。不许哭!他总是这么说。男子汉哪怕咬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以及姐姐温和的目光，这种隐含赞许与包容的目光总是让他能振奋精神。

        “雷小越目前还在儿科病房里，而梅和勇现在正试图确保他的安全。这是他的首要任务……”曹敬隐约听见自己正在说话，哪怕情绪上受到了冲击，自己的理性依然在麻木中进行思考和判断，“他的再生能力可以用液氮这类强制冷资源进行压制，在皮肤科有部分液氮容器，我们可以去取一些来……”

        曹敬突然闭嘴，因为津岛郁江把手按在他的心口，一种澎湃的动力以心脏为起源，迅速涌遍全身。

        曹敬颤抖僵硬的身体安定了下来。

        “把这件事办完吧。”他简短地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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