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与相阳相同,曹敬认识的另一位朋友也想拿到甲级证书,然而并不顺利。每次午后见面,津岛郁江的表情都变得越来越阴沉,黑眼圈也变得越来越重。曹敬意识到她的脖子上没有束缚器。
“这算是一件好事,不是吗?”他用这句话去劝慰少女,但对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于是他只能换一个话题,聊聊津岛郁江的见闻。
与接受封闭式训练的曹敬不同,津岛郁江是和许多青少年一起混合训练,用她本人的话来说,“跟马戏团一样”,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大孩小孩,其中心智成熟的人少之又少。在福利院长大的一大优势就是早熟,这一点再度得到印证。
“有人想贿赂考官,家庭关系比较硬。一个挺讨人厌的小王八蛋,视觉比常人敏锐很多,能看出正常人看不出的多种资讯。”津岛郁江穿着短裤,把上衣外套系在腰间,和曹敬一起坐在一块石头上,“那王八蛋太讨厌了,年纪小,喜欢揭人的短。有个和我同组的女孩吃饭的时候把果汁滴到了裤子上,他就说她是撒尿了,还和人一起起哄。我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他成功了吗?”
曹敬换了个姿势,把头放在津岛郁江修长的腿上,闭起眼睛问。
“今天早上已经走了,结业了。”少女揉着他的耳朵,心不在焉地说,“至于拿的什么证书,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以后别让我在外面碰见他。你头上怎么汗这么多?”
“夏天,天热,而且我怕热。你也知道。”曹敬感觉自己耳朵背后的汗水被拭去,他强忍住刺痛,“你的考核是什么?准备好了吗?”
烦闷。愤怒。
“还不知道。”
她在说谎。一个声音在曹敬耳朵后面对他轻声细语,她在对你说谎,因为她知道你现在没有办法看见她的头脑。这个声音转瞬即逝,像是某种肥皂泡一样的幻觉,在剧痛中转瞬即逝。
“放松一点,没事的。大不了我来养你。”曹敬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肚子,薄薄的衬衫的布料,他竭力缓解束缚器给他带来的剧痛。第二个心智,他想,相阳真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天才。曹敬难以想象他是怎样验证了这个能力,又经受过怎样的自我折磨。
但这种方法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曹敬早上腹泻了整整半个小时,仅仅是尝试运用的一个后遗症,剧痛,眼冒金星,眼前发黑,鼻子里流血,他蹲在厕所里,看着门上的涂鸦,想象头部的血管末梢一个个破裂,将大脑皮层染成粉红色的情景。
幻听。幻视。
曹雪卿接受的训练是一对一的指导,不,应该说是多对一,在一段时间的检验和训练后,现在有一整个团队在围绕她打造培养方案。她的自由活动时间也比之前更少,中午很难再来这里和朋友们散步。这让曹敬和津岛郁江的焦虑进一步加深了,他意识到曹雪卿的存在能够令他安心,姐姐的身影给他强烈的安全感,而当他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不安开始蔓延。
独立性,老姜在福利院里总是在强调这个,没有家庭,没有过去的孩子们,以后得学会在世界上孤独生存。曹敬试图在孤儿院里找到自己的归属,然而他现在意识到,未来,等大家走上各自的人生道路,他就再也没有姐姐能够依靠了。
曹敬的胃开始痛起来,他突然间开始害怕。如果未来自己的生命中,没有了心灵感应,没有了姐姐,那会是怎样的未来?——
曹雪卿其实就坐在隔壁房间里观察他,通过摄像头和闭路电视。她盯着曹敬、吴晓峰与那颗人头,仔细揣摩三“人”之间的张力,当曹敬面色发青的时候,她用一根手指按住桌上的茶杯。
一开始毫无异样,但陶瓷表面逐渐起了一些气泡,釉层变得模糊、粘稠起来。在茶杯和桌面接触的地方,呛人的烟雾弥漫出来。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站在门口的秘书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拭去汗水。等到手指移开的时候,那位中年秘书露出敬畏的表情。高温烧制的陶瓷茶杯已经彻底变形,结构被破坏,而曹雪卿本人的手指却毫无损伤。
她跟随曹雪卿几个月以来,反物理学常识的场景已经见过十数次。哪怕这位年轻的女军官只有二十五岁,却给人一副深不可测的感觉。其城府和气度,都和她的“老师”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将来必然会是不容小觑的真正大人物。
闭路电视里,吴晓峰退了出去,留曹敬一人和杀手的头颅面面相觑。过了十几秒钟,有人敲门,然后吴晓峰走进来,和秘书寒暄,问好,然后瞥了一眼桌上茶杯的残骸。
“曹小姐心情不好?”
“有何见教?”
“没什么。”吴晓峰笑嘻嘻地转开话题,搓手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命运的奇妙,我在七年前给曹敬的那个毒贩,和七年后给曹敬的这个杀手,其实背后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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