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假意饰莺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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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途身着金蟒玉袍,志得意满,端的是一派富贵荣华,春风得意马蹄疾。

        而下一出即是“尺素缄愁”,崔莺莺坐在庭院内独自举杯饮酒。唱腔婉转,凄凄切切:

        “眼前闷怀浓似酒,一半在眉头,离了眉头又在心上有。恶思量无了无休。腰肢似柳,怎当他又添憔瘦。新愁旧愁,厮混了难分新旧……”

        少女愁肠百转,弱不禁风的柳叶眉间尽展失意,全是久盼情郎不归的心中郁结。

        戏班乐队在幕后吹着凄凉哀切的胡笛小调。

        十几年前,代露在学校的礼堂扮演白雪公主;五六年前,代露在紫荆剧院的观众席里第一次见到余途;数月前,代露在国贸的tn旗舰店,与身为代言人的余途重逢……

        无数命中注定的时刻,代露都没有想过,日后有某天,她会在欧洲小城的戏台上,和余途扮一对古典话本中的情侣。

        代露喜欢他,但从未怀揣喜欢以外的任何遐思。

        她只希望余途在风和日丽时引吭高歌,得到世人认可与宠爱,就像方才“泥金报捷”的那一幕,永远做人生的主角,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戏本里,自然会有谁最终陪伴在主角身旁,但反正不是她。

        所以在这出戏里,代露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过场嘉宾,脑中没有任何旖旎,一心只盘算着,该怎么在余途独角戏的场次里,找个时机偷偷摸摸地拍几张照。

        台下熙熙攘攘的观众里,一个东方面孔的华裔女子身披波希米亚风披肩,手里握着一枚相机,观察着台上的戏影,扬起唇角,颇有兴味地笑了。

        此人正是宗漫。

        从米兰唐人街那间丝绸店分别后,宗漫原本的行程是一路南下,到意大利最南部的西西里岛采风。但不知为何,她脑筋一抽,联系星文视频的熟人,打探到这档综艺的录制地址,拐个弯往维罗纳来了。

        宗漫与余途其实也只有过一次交集。

        娱乐圈每年都会有许多冉冉升起的新面孔,对宗漫而言犹如过眼云烟。那次封面拍摄前,杂志主编告诉她,她要拍的是余途,刚刚因为一部正剧爆红的荧幕新一哥。

        宗漫来到片场,第一眼并不觉得余途和其他明星有何不同,无非是一副天赐的好皮相,比凡人稍好点的运气,再加上敬业有礼的态度——许多口碑好的演员都有的标准模版。但很快,她发现了余途的特殊之处。

        余途一点也不像沉寂数年才走红的新流量,他沉着冷静,笑容清淡,从不将个人情绪外露,眼角眉梢看不见丝毫成名的喜悦。面对各路人马的吹捧,他行云流水从容应对,仿佛一个已在神坛高坐多年的顶级明星。

        气质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炼成的,宗漫觉得有意思。

        而当她在意大利的列车上再度偶遇余途,便觉得更有意思了。

        这一次的余途和片场形成了强烈反差,他身穿一件平平无奇的白t恤,手捧两块三明治,耐心地俯下身征询一个女孩的意见,眉眼疏朗柔和,极度平易近人,极度生活化。

        这样的余途仿佛街角踩着滑板路过的少年,宗漫确认了几遍,才敢开口叫他。

        宗漫判断,余途和身边的女孩应该互相认识了五年以上,以至于成为生活里的一部分,才能有如此自然熟稔的互动。

        但笑容甜甜的小女孩却迅速撇清关系,告诉她,他们只是在录节目。

        宗漫觉得有趣极了。

        算命先生说她的命格里犯天煞孤星,注定无伴终老,所以宗漫格外喜欢观察别人的红线姻缘。

        她来到维罗纳,正好赶上他们的《西厢记》开场。余途的演技太过精湛,一双剑眉星目情意绵绵,宗漫的功力不足,分不清那是演员的天性还是余途的真心。

        但代露的心不在焉,宗漫看得可是一清二楚。代露在台上有形而无神,只是在扮演崔莺莺,而不是真正把自己当成崔莺莺。

        “尺素缄愁”这一出戏结束后,紧接着的是余途的一场独角戏。

        宗漫惊诧地发现,“崔莺莺”下场后,竟在台侧一处隐蔽的位置站定,举起一台单反相机,对着舞台取景连拍。

        那个位置接近观众视线的死角,若不是宗漫时刻留意她,寻常人很难注意到。

        簪花贴钿的崔莺莺身上还穿着层层叠叠的古装戏服,手里却端着一台现代相机,姿态娴熟地按着快门,场景颇有几分时空错乱之感。

        话本里的崔莺莺在被红娘点醒前,习惯用虚张声势的假意来掩饰心中的真情。那现实中呢?

        现实中的崔莺莺到底喜不喜欢张君瑞?若是喜欢,为何在台上做戏时不全情投入;若是不喜欢,为何下了台却又将张君瑞的身影收入胶卷?

        这个莫名的行为令宗漫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她悄悄溜出观众群,绕了一大圈走到台侧,拍拍崔莺莺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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