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玉佩 [V](1 / 2)
“你!” 太皇太后被裕王一番连嘲带讽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当着群臣的面,按耐住怒气发作不得。
“永靖侯下江南清肃考场,因公殉职尸骨未寒,若是皇上此时将功臣之女和亲与北燕,天下文人怕是要口诛笔伐,如此,不利皇室仁德之名啊!” 一道恰如流水击石般沉稳有力的嗓音,掷地有声道。
众人闻声侧目,来人一身明黄色一品大妆,耄耋之年仍旧神采奕奕,步伐稳健,锐不可当。
长乐殿中,除了太皇太后与皇上,余下众人皆起身见礼。“见过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是太宗一母同胞的姐姐,嫁与骠骑将军岚胥为妻。她能得朝野上下如此敬重,不仅是为出身与夫家之光环,更是因为,岚胥将军在世时,大长公主也是于战场上弯弓射马的经过英雄。
“外祖母!” 敖登王爷疾步上前,搀扶着大长公主。
众人愕然,随即有老臣率先缓过神来…是了,大长公主与岚胥将军的女儿,当初的武邑郡主,正是如今北燕的大妃,敖登王爷的母亲。
只是…这位武邑郡主性情古怪,自嫁三十年前嫁到北燕以后,当真安心相夫教子,将自己视作北燕之人,从不与母国联络。更甚,无论大周与北燕和也好战也罢,这位出身大周的北燕大妃,半点不插手干涉。
是以,三十年过去,众人几欲忘了大长公主的女儿,是北燕王大妃的这桩旧事。
原本一旁作壁上观的尉迟暄见下首敖登王爷与大长公主二人之间来往,双目微眯,若有所思。
“皇上,” 大长公主只是微微一福身,侧目看向一旁的沈明娇,眼神于她胸前的玉佩上流连一瞬,遂与尉迟暄道:“本宫要当着群臣的面不偏不倚说一句公道话,大周与北燕,两国相峙已久,一方占兵刃之利,一方得地势之先机。势均力敌,甚至从过往交手来看,大周更胜一筹。”
大殿当中针落有声,一众老臣看着大长公主如今不怒自威,于殿前明辩君上的模样…恍然想起岚胥将军罹难于瑶招山的丧信传回京中时,大长公主也是这般,于德辉殿当着朝野众臣的面,铮铮傲骨,请命亲赴北境为夫收尸。
“和亲可以…也不是没有先例。” 大长公主意有所指。抬眼,目光如利箭破空,直直射向太皇太后,“只是,以太皇太后所言,送妃嫔和亲…倒是像我大周落了下风求和,成何体统?”
“何况,不过是江夏城而已,北燕此时真给了大周,皇帝也不见得愿意收这块烫手山芋吧?”
辅国大将军若有所思,听闻大长公主的话若然开朗,上前与尉迟暄道:“皇上,大长公主此言正是臣之所想,江夏之所以久攻不下,地势险要只为其一,更重要的是此边陲之城全民皆兵。便是如今北燕将此城拱手相让,城内百姓的抵抗、军队的收编皆是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甚至…以此城收为我大周边城,无异于引狼入室。”
“外祖母,” 敖登王爷作势轻叹一声,揽着大长公主的手臂流露出些许晚辈于长辈的倚赖亲昵,言笑道:“差一点,我这法子就要成了,您可是搅了我的好计策!”
“不论是前齐还是如今的周朝,都是吃着盆里的,望着锅里的,内政乱作一团,还想着对我北燕磨刀霍霍。” 说着,上前一礼,眉开眼笑看着各怀鬼胎的众人,对尉迟暄意有所指道:“我看周朝皇帝…您如今的朝廷,君臣离心,都想着内斗,真是丢人现眼…我北燕王室纵横漠北已有数百年之久,是眼看着先齐起朱楼、宴宾客…楼塌了。怪不得我母亲说,无容臣之量的君主所驭之朝廷,不过一团散沙。”
“以史为鉴…” 敖登鹰眸挑衅地看着尉迟暄,沉声道:“我母亲教过我中原朝廷的一句话,叫攘外必先安内。今日,换我送给周朝皇上。”
“若不是大长公主出面,朕险些忘了,敖登王爷也有我大周的血脉。不知是否缘此,北燕王才迟迟不将王储之位交与王爷?” 尉迟暄环顾下首神色各异的众人,突然朗声笑道,“朕何时说过要将懿妃和亲与北燕?”
“和亲势在必行,只是这人选…” 尉迟暄静默半刻,目光扫过沈明娇看向她身后的慈徽。
“本王见这周朝皇室盘根错节,实在不如我北燕来的快意。” 敖登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慈徽,突然插话打断了尉迟暄道:“我若是今日让了江夏城给大周,回去我父王母妃怕是要罚我被骏马拖着绕城三日。孟和入后宫为妃,全当北燕修好的诚意,旁的…就此作罢吧。”
敖登信步走到沈明娇面前,语气轻快,盯着她的美眸,调笑着说:“娇娇儿,日后若是不喜他了,便去我北燕做大妃可好?” 话落,朗声大笑离开。
接风宴的主角离开,剑拔弩张的宫宴也到了尾声,诸臣散去。
尉迟暄走下台阶,到沈明娇跟前,握住她的柔荑轻笑道:“娇娇今夜,甚美。”
回到永和宫主殿,尉迟暄看着她在妆台前卸下钗环,一举一动皆是媚态。开口道:“今日殿上,北燕与朕求娶娇娇…娇娇怎得一言不发?”
“皇上是想让臣妾以死明志呢?还是主动应下北燕的和亲之请?” 沈明娇美眸顾盼神飞,漫不经心睨了他一眼。“北燕广袤,臣妾倒是…心向往之。”
“朕听说,北燕大妃出阁前,与先淳贤皇贵妃是至交好友。不知今日这场闹剧,是不是北燕大妃记挂着旧情,想用此法,将娇娇接出宫去?” 尉迟暄神色晦暗,意味不明。
“朝中世家重臣,十之五六都与沈家交好,皇上今日才知?” 她不屑一顾,出言讽刺道。
“沈明娇!” 尉迟暄上前捏住她柔软的下颚,眸光燃了火一般,带着偏执与愤怒。“是你,当初先送玉雁给朕!是你先招惹朕的!”
“是吗?” 沈明娇怒极反笑,挣脱他的桎梏,柔肠百转,细数道:“难道不是,有没有虞楼那一桩事,皇上都已设好了杀阵引沈家入局吗?您为何以制衡左相为名启用永靖侯府,为何派父亲下江南,步步为营,不就是想借萧家之手灭沈家的势吗?”
秋节那天,她迷迷糊糊听虞楼的小二叫尉迟暄主子。直到她拿到凤令,才知虞楼本就是御鉴司在京城的据点之一,她三年前在虞楼遇见尉迟暄,根本就不就是偶然。
“娇娇入宫那日,亲口说,对朕遥遥一见倾心…都是骗朕的?” 尉迟暄明知答案,却还是一眨不眨盯着她那张笑时艳若春花的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是真有心于朕也好,还是为了沈家的权柄进宫也罢,如今,由不得你!”
“生同衾,死同穴。别说区区两座城池,便是他北燕以王位来换,朕也绝不会放你出宫!”
“皇上既贪图臣妾的情意,又想让臣妾的母家销声匿迹,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沈明娇看着他对自己的占有和喷薄欲出的情意,只觉可笑。
“朕舍不得放了你…会有旁人,替娇娇去和亲的。” 尉迟暄被戳破了心思,上前掐住沈明娇的腰身,对着那双能言善辩的樱唇,欺身狠狠压上去。
沈明娇恼羞成怒死死地咬住他的嘴唇,直到口中血锈味弥漫开来,方才松开。唇边沾着他的血迹,如同一朵妖冶的长春,目光淬了毒般盯着他:“是沈家先祖愚忠,才有今日之难!皇上若是敢将慈徽远嫁和亲,我拼死也定会带着沈氏与多位重臣投奔北燕!您可别忘了,先齐,是怎么没的!”
尉迟暄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边,端详着她这张染了薄怒潮红的脸,笑道:“朕忽然觉得,这样的娇娇…比那个从前佯装做小伏低的样子,更有趣!”
“皇上,大长公主来了。” 宋诚明知内室气氛不对,还是隔着屏风硬着头皮禀报道。
尉迟暄拂袖而去,走到永和宫门前,正见大长公主的仪仗在外。拱手示以晚辈之礼,“姑奶奶。”
“皇上。” 大长公主慈眉善目,恍若未见尉迟暄唇边的痕迹,微微福身尽君臣之礼。低声道:“为君者,当有容臣之量,皇上的前朝,不可再如此乱下去了。” 言尽于此,未等尉迟暄回话,便抬脚进了永和宫。
“臣妾见过大长公主。” 沈明娇福身,行了晚辈之礼。
“漏夜前来,怕是打扰了懿妃娘娘安寝。” 大长公主扶她起身,又抬手拿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臣妾谢大长公主今日于殿前相助。” 沈明娇这话说的诚心诚意,三叔并未知会家里突然出现,肯定是动了旁的主意,以群臣逼着皇上送她出宫。
“今日这事,我出门前犹豫了许久。” 大长公主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挥挥手,示意下人将寝殿四周守好。“庭沛的脾性,你最清楚,他是知道了你父亲遇害的消息,担心…到时候你在宫里受牵连,才废了这样大的力气,想给你送出宫去。”
“您早就知道此事?” 沈明娇愕然。
“武邑,到底是我的女儿。” 大长公主轻叹一声,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敖登的血脉让他虽是北燕王嫡子,却迟迟不能登上储君之位。北燕王已缠绵病榻多日,这些年又扶持查干掌兵。武邑母子虽然掌握朝政,可兵权在外,状况也不乐观。你三叔从小便视她为长姐,原本就想借北境之战在战场上除了查干,这也是他答应皇上去北境运军资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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