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 127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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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干净到一尘不染,梁适的身体依旧很重,转动脖子的时候都听到了骨头的脆响。

        经纪人王昭昭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一切就像是被铺陈开的画卷,整个世界鲜明又活跃地展现在梁适面前。

        而刚才在弥漫的大雾中看似鲜活的回忆,在脑海中瞬间黯淡下去。

        梁适只干哑地喊了一句王姐,王昭昭的眼泪就掉下来,她也顾不得像平日里那般优雅,下意识抬起手背抹掉,只是神情依然严肃。

        梁适僵硬地露出一个笑容,佯装轻松道:“哭什么啊?”

        王昭昭瞪她一眼,语气埋怨:“就没见过你这么点背的。”

        梁适每说一个字都能感受到声带的震动,连带着她脑仁都在疼,就像是之前系统在她脑海里不断响起的卡顿的电流声一声。

        可她仍勉强地安慰王姐,“别哭,我没事。”

        王姐下意识想伸手挥她一下,手已经伸出去,似是考虑到她刚醒来,手悬在空中挥了一把空气,最后讪讪地缩回去,斥道:“没死就算好。”

        梁适没再应她的话,脑子里就像是在播放幻灯片一样,不断出现一帧又一帧的画面,都是些陌生的画面。

        高楼林立的城市,俞江大桥上不断穿梭的车辆,海舟市郊海岸线边的人潮。

        ……

        那些场面不断进入梁适的脑海之中,冲击着她的脑部。

        梁适的瞳孔已然涣散。

        助理小白那边动作很快,麻溜地喊了医生来。

        但在医生进入病房的那一瞬,梁适的脑袋像是承担不了重大负载的机器,眼皮子一沉,再次昏了过去。

        “梁适!”

        “梁姐!”

        交错的担忧声在耳边响起,梁适在意识消散之时想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如果就这样昏迷,可以再回到许清竹身边吗?

        赵叙宁带许清竹去见昏迷的梁适,是一个很大胆的决定。

        之前顾医生也想过这种方式,但害怕许清竹会再次受到冲击,导致心理防线再度被击溃。

        但赵叙宁劝服她的理由只有一个:总得试试,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

        顾医生应答下,却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的白大褂兜里就装着镇定剂和抑制剂。

        很快就是许清竹的发情期。

        一般omega的发情期是3-7天,在打了抑制剂之后可以正常进行社会活动,但要远离alpha的信息素干扰。

        上次许清竹的发情期被迫提前,持续的时间短,一天就结束了。

        如果这一次发情期到来,应该会将上一次缩短的天数再次补回来,且症状会比往常的每一次都强烈,需要效果更厉害的抑制剂来抵挡。

        在这样的准备下,赵叙宁才带许清竹去了梁适的病房。

        两人的病房就隔了几十米。

        梁适病房里空空如也,护士刚给她换了药,她身上的伤口也都在缓慢恢复。

        按理来说,像梁适这种正年轻,身体素质不错的年轻alpha在伤口恢复上很占优势。

        如果梁适醒着,每日按时吃营养餐,偶尔进补,她身上的伤口只需要十天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但现在她每日昏睡,血液流动很慢,要耗一个月才能恢复。

        目前医院内的专家还查不出梁适持续昏迷的原因。

        那天的手术也还算顺利,并未伤及要害,脑部也做过ct,无血块压迫神经。

        可梁适就是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也幸好,她的身体并未出现异样,能做的也只有等。

        许清竹跟着赵叙宁进了梁适的病房,一路面无表情。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从醒来后记就没吃过多少东西,站起来走路的时候身影轻飘飘的,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在医院走廊里,根本听不到脚步声。

        像是个没有灵魂的阿飘。

        虚弱到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赵叙宁推开门,病房里的场景在许清竹眼前铺陈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病房,梁适安静地躺在床上,那头棕色长卷发铺散在枕头上。

        尽管梁适是失血过多的那个,但她的脸上已有了血色,比起许清竹来好得多。

        她的唇有些干裂,呼吸均匀,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落下一层阴影。

        正值午后,初冬的阳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像是一副色泽鲜明的美好画卷。

        看上去治愈的不得了。

        许清竹站在门口,良久未动,连表情都没变化。

        赵叙宁已经进了病房,她拿出手套戴上,又戴上口罩,拨开梁适锁骨处的衣服,查看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并未恶化。

        昏迷时恢复也有好处,不会乱动。

        梁适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

        赵叙宁检查完了之后才看向站在门口的许清竹,被遮在口罩里的脸很冷漠,说话时却染上几分温情,“不进来看看吗?”

        许清竹茫然片刻,然后极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每一步的落脚都很轻,生怕惊扰到躺在病床上的人。

        赵叙宁退后半步,手插在衣服兜里,声音很闷:“你可以和她说说话。”

        许清竹的反应很淡,又长又翘的眼睫毛轻轻忽闪几下,就像是飞舞着翅膀的蝴蝶,她兀自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低敛下眉眼看梁适。

        全程都很冷静。

        但在坐下几秒之后,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在梁适手背上。

        梁适的手背刚输完液,护士忘记给她把手塞进被子里,所以那些晶莹的泪珠悉数落了上去,落在那明显的血管上。

        赵叙宁和顾君如隔空对视一眼。

        谁都没动。

        许清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停止。

        几次过后,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她昏迷多久了?”

        清冷声线哽咽得厉害。

        赵叙宁冷声回答:“三天,已经做过了全身检查,并无明显异常。”

        “那她还会回来吗?”许清竹问。

        赵叙宁瞳孔微缩,被她的话惊了一下,随后笃定道:“会。”

        但在说完之后有些心虚,她也没有底。

        这是梁适的秘密,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赵叙宁不知道许清竹为什么一下子就问梁适还会回来么?而不是会醒来么?

        当时赵叙宁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她倾向于把一切都放在医学上来解释,所以和主任一起通宵达旦地研究梁适昏迷不醒的原因。

        也曾打越洋电话问这方面的权威,但都没有得到答案。

        是在医学无法解释的时候,赵叙宁才想到了之前梁适提过的那些东西,不过她并没有全信。

        可没想到,许清竹竟然一下子问了这个问题。

        赵叙宁现在没办法和她讨论。

        而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后,许清竹也安静了。

        她似乎只是在寻找一个点,一个可以让自己立起来、支撑住的点。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忽地冷声问:“陈流萤呢?”

        赵叙宁:“嗯?”

        “顾医生。”许清竹仰起头看向顾君如,她舔了舔唇,“我……我们聊聊。”

        顾君如惊喜:“好啊。”

        许清竹说完之后缓慢地弯腰。

        这是非常慢的动作,如果放在电影里,一定是唯美到可以循记环播放数次的动作。

        许清竹合上眼,睫毛颤动,她撩起耳边的头发,缓缓弯腰,湿润的唇落在梁适的手背上,眼泪同时落下。

        梁适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然后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

        许清竹起身后,手指轻轻地抚过她的手背,为她揩去上边的眼泪。

        她咬咬牙,看着病床上那张安静的脸。

        病房里安静到只能听见放缓了的呼吸声,许清竹的指腹落在梁适的下颌上,摩挲一般地轻轻划过。

        许清竹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数次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良久,她哽着声音说:“姐姐。”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赵叙宁见她恢复几分,招呼着顾医生去外边等。

        门被关上,隔绝出了温柔的宇宙。

        在这宇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次。”许清竹的脑袋轻轻落在她身侧,避开了她手上的地方。

        两人的心跳声交杂在一起,许清竹的声音轻缓又温柔:“换我来保护你。”

        梁适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傍晚,窗明几净的病房内十分安静。

        她睁开眼便是白色天花板,还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大抵是闻久了,也不觉得太呛。

        她僵硬地转

        过头,远处天际是橘粉色的云霞,不断漫散开,落日余晖洒落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建筑物上,漂亮得像是一副油画。

        病房里没有人,她的脑子在经过两次昏迷后终于清明几分。

        眼前的场景美到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根本无从判断这里是哪里。

        之前看到的王姐像一场梦,但理智告诉她,这里好像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她的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僵硬地不像话,随便动一动就觉得浑身上下都疼,颇有一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觉。

        梁适费尽力气才抬起手,想要伸手摁病床一侧的铃,但在她刚抬起手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熟悉的声音响起。

        “梁姐还能不能醒啊?我白高兴一场。”

        “能醒,再等等。”

        两道声音传来,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惊讶出声:“你醒了?!”

        小白像是疯了一样,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去找梁适的主治医生,王昭昭则是笔挺地站在那里,片刻后扶了扶她戴来当装饰品的平光眼镜。

        梁适和她对望,像是跨越了世纪。

        梁适闭了闭眼,一滴泪流下来。

        心中五味杂陈,却还是扯出个僵硬的笑。

        梁适的声音晦涩嘲哳,说的时候像是被钝物打磨一样。

        她说:“王姐,我回来了。”

        ——好久不见。

        王昭昭轻呼出一口气,“还好。”

        ——还好你醒来了。

        医生来给梁适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确认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

        只是正常人在床上躺三个多月,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问题。

        而梁适面对的问题就是身体僵化,需要复建。

        复建是个还蛮艰难的过程,尤其梁适回来之后发现自己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连马甲线都躺没了,她的身体太过纤瘦,和纸片人一样。

        梁适每天都会复建两个小时左右,因为身体底子好,不需要做太多运动项目,梁适却会给自己加练。

        医生的建议是两个小时左右,所以小白会监督她走路,做有氧,而在睡前梁适都会给自己加练,平板支撑和仰卧起坐是她最常做的两个项目。

        她会做到自己身体无法负荷的临界点,浑身是汗,累到疲惫得没记办法胡思乱想才会躺在床上睡着。

        以前她的睡眠质量很好,但是自从在这边苏醒之后,她的睡眠质量急转直下。

        哪怕是不断给自己加练,让自己疲惫,却常常在半夜惊醒。

        醒来之后下意识摸床的一侧,然后才恍然发现,她回到这个世界了。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许清竹。

        梁适便会睁着眼睛发呆,或是侧躺着,将脑袋压在胳膊上,背对着窗外试图入眠。

        可是很难睡着。

        她总会频繁地想起许清竹。

        一帧一帧,像是放电影那样把过往的片段在脑海中放出来。

        梁适也曾在夜里无数次痛骂那个狗系统,肯定是因为那天卡了bug,所以把她送回到了这个世界。

        尽管她无数次痛骂,系统也没出现过。

        她经历的一百天,就好像是一场梦。

        一场她为自己编织的美梦。

        黄粱大梦,终有一日梦醒。

        隔了没几天,梁适就在想——那是一场梦吧。

        可是要把许清竹归类为梦境中遇到的人,她私心是不想的。

        刚醒来的时候那种很真实的感觉已经消失了,日子在一天天过,就像是插上了箭一样。

        梁适的生活像是被摁了复制粘贴键一样,重复又无聊。

        早上醒来会看电视,小白给她买来早餐,督促她洗漱吃早餐,分明没什么胃口,一点儿都不想吃,小白却会坐在病床前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这场景在她们以前的相处中也常出现,但那是小白不想挨王姐的骂,泪眼汪汪地看着梁适,希望她不要在深夜给自己加餐。

        更希望梁适不要碰奶茶快餐等高热量食品。

        现在却是颠倒过来,小白每天都在给她画饼:“梁姐,等你出院那天我带你去吃麦当劳!肯德基!德克士!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给你点炸鸡腿!草莓芋泥啵啵!两个汉堡!”

        梁适在她的监督下会吃完她买来的早餐,然后在她的陪同下去医院楼下散步。

        哦对,现在她这里已经是春天了。

        她在这边昏迷也是整整一百天。

        对她来说,两个世界的流速是一样的。

        当时她昏迷的时候,这里还是冬天,再次回来,她们度过了平安夜、圣诞节、元旦和新年。

        在她消失的一百天里,这边悄然过了一年。

        梁适所在的城市是内陆一线城市,开车两个小时只能开出这座城市,抵达这座城市的边缘,看不见蔚蓝的一望无际的海。

        这边常年不下雨,为数不多的几场雨只会下在需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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