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13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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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话音刚落,  裴之涣的目光便如利剑般直射过来,锋芒锐利得不可逼视,饶是皇帝御极多年阅人无数,  也叫他的目光看得心中微惊。

        他不由恍惚一瞬,  这才意识到当年那个幼小的孩子早已长大成人,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些年来,他对这个幼子其实是最不上心的,  只因他厌恶他的母族,  想他登基之初,皇后一族权倾朝野,  满朝文武莫敢不从,就连他这个皇帝也要听命于他们,  令他每时每刻都活在怒火与耻辱之中。

        数年来他韬光养晦,  假意宠爱皇后,  实则每次宠幸她之后,他都会命宫人将她迷晕,  给她灌下避子汤,令她无法受孕。

        但皇后数年未孕,到底招致了她母族的猜忌,  为了消除隐患,  他才不得不让皇后受孕,  诞下了幼子裴之涣。

        他不曾有过一天喜欢裴之涣,  因为他是他耻辱的象征,  只要一见到裴之涣,  他就会想起自己受外戚胁迫的日子。

        所以当皇后一族倒台后,  他并未将裴之涣送到其他后妃身边抚养,  而是让他跟着他母后一起进了冷宫,  放他们自生自灭,只当自己没这个儿子。

        他倒是不曾料到裴之涣竟身具灵根,并在十岁那年得了际遇,被修士接到众生界修道,不过他没怎么放在心上,身为帝王,他无须艳羡自己的孩子,何况修道之路千难万险,这孩子必定修不成的,早晚有一日会死在外面。

        然而就在刚才,他竟对自己的幼子生了妒忌之心——幼子与国师相识,甚至十分熟悉,高不可攀的国师在他面前却乖顺温柔,任凭他做什么都不抗拒。

        他们同为修士,寿元悠长,可想而知在往后的千百年间也将相伴在一起,饶是他贵为天子又有何用处,百年之后,国师朱颜不改,他却早已化作皑皑白骨,长眠于地下。

        皇帝痛苦地闭上双眼,脑海中又浮现出他苦苦哀求桃卿,桃卿却转身就走的景象。

        他知道在他们修士眼中,他身为凡人,正如沧海一粟,他的痛苦、他的恋慕,在他们的眼中不值一文。

        国师保证十年后他会来看他,可是他已经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了。与其再被他抛弃一次,倒不如将他拘在自己身边,他愿意倾其所有换来这几年的光阴。

        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直到他听见裴之涣冷声说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是他不可能将国师带过来,还是国师不可能成为他的皇后?

        无论是哪种可能,裴之涣的斩钉截铁都深深地触怒了皇帝,他蓦地睁开眼睛,厉声训斥裴之涣:“你以为你成为修士,就能忤逆朕的意愿?别忘了,朕是你的父皇,你身为人子,就该遵从朕这个父亲的命令!”

        裴之涣冷漠地与皇帝对视,唇角忽然勾了起来,他鲜少会露出这等讥讽的笑意,然而此刻他又是真真切切地觉得皇帝荒唐可笑。

        “我尊称你一声‘父皇’,并不代表我真心将你视作我的父亲。”

        他的眸光冷若冰霜,又似电芒般明亮,直通皇帝幽暗的内心:“你将母后囚于冷宫,放任她病死,又对我不闻不问,任我遭人欺凌,数次险些殒命。我问你,你可有一日尽过为人夫、为人父的本分?”

        皇帝大发雷霆,猛地抓起桌上的笔山朝着裴之涣砸了过去:“你放肆!”

        裴之涣不躲不避,生生受了这一下,任由笔山砸中他的额头。

        鲜血顺着额角流下,染脏了他白玉般的脸孔,他冷冷地对皇帝说:“父母恩情在于生养,你不曾养育过我,现在我受你责打,便是将生恩还给你,已不欠你什么了。”

        皇帝冷笑连连,裴之涣视而不见,最后对他说道:“我与芳尘两情相悦,已互许终身,你若娶他为后,便是不顾人伦纲常。”

        “你既已枉为人父,就切莫再枉为人君,否则耻笑你的不仅是我,而是全天下的人。”

        “裴之涣!”

        皇帝被他气得头晕目眩,险些要让他滚,只是因为他还要问出芳尘仙君的下落,尚不曾开口,但裴之涣就已经自行转身离开了。

        “你还敢走?来人,快给朕把他拿下!”

        皇帝气得甚至忘了裴之涣是修士,还以为他是那个任由自己拿捏的孩子,竟唤来侍卫就要拿人,侍卫们不敢不从,硬着头皮围住裴之涣,统统被裴之涣甩了定身诀定住身形,他则大袖飘飘地扬长而去。

        裴之涣回到自己的寝宫,宫人见他脸上沾满了血迹,很是慌张地要为他宣召太医,裴之涣见桃卿不在,应是回到了司天斋,便冲宫人摇了摇头:“不必惊慌,我去找我师弟。”

        他又去了司天斋,桃卿确实就在里面。

        桃卿回去之后,先是向几位供奉打听了红玉章的消息,了解到他们也不知情,就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间,吃过早饭简单梳洗一下,又从御兽袋里捧出幼兔,让它陪着自己补觉,昨夜他可是彻夜未眠。

        幼兔在袋中睡了一夜精神充足,它本是想和桃卿一起玩的,但看他露出困倦的睡颜,就没有打扰他,只乖乖地趴在枕头边,缩成雪白的一小团一动不动,只有微颤的小尾巴显示了它愉悦的心情。

        尽管心里还惦记着裴之涣和皇帝谈了什么事,但有着幼兔的陪伴,桃卿还是很快陷入了沉睡,直到他被幼兔呜呜嘤嘤的叫声吵醒。

        听到幼兔委屈的呜咽,桃卿立刻睁开眼睛,只见裴之涣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他,不知坐了多久。

        而幼兔被定身在桌上,小小的身体气得直抖,绒毛都炸了,桃卿相信若是裴之涣没定住它,它一定会冲上去恶狠狠地咬裴之涣几口。

        “你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桃卿揉着眼睛起身,刚要解救幼兔,目光却立刻凝固了,捧着裴之涣的脸紧张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裴之涣没有擦掉脸上的血迹,模样有些狼狈,额头上的伤口宛如上好白瓷的裂痕,破坏了这份完美,桃卿连忙取出丹药说:“你怎么也不先给自己治一治?”

        他将丹药递给裴之涣,裴之涣不接,只微微张开双唇。

        桃卿真是被他气到了,却又无可奈何,抬手将丹药塞入他唇中,被他叼着指尖不放,轻声嗔怪道:“你就算想要我心疼你,也要先治好伤口啊……这是你父皇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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