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70章(1 / 2)
“太子爷,魏姑娘在外等着......”
赵凛盯着桌案上的何情薄香囊,足足几息,突然怒了起来,一抬手挥到了地上。
“一个世家大族的女子,正经规矩没有,专打听这些机巧!”
成彭连忙道,“那奴才去回了她,让她回去......”
只是他一开口,赵凛更是瞪到了他脸上。
“何情薄的事情,怎么透漏出去的?!你倒是同孤说说,魏丹菱为何知道?!”
成彭砰得一声跪了下去。
“太子爷息怒!奴才们万不敢将此事透漏出去!打死奴才也不敢有这个胆子!”
成彭这一句,唤回赵凛些许神思。
他薄唇紧抿,目光落在地上的何情薄香囊上。
成彭他们当然不敢透漏出去,那魏丹菱是如何知道?
她将此物送到他脸前,又是何用意?
赵凛端起茶盅饮下半盅。
“让她进来。”
......
魏丹菱行了礼,“太子殿下安好。”
赵凛没有一丝闲心同她说废话,指了桌案上的香囊,“这是何物?”
“回殿下,何情薄。”
赵凛见她果然晓得,又问,“你将此物呈上来,又是何意?”
魏丹菱在他凌厉的眼神中稳了稳心神。
“丹菱曾认识一人,常用此香,此香囊便是此人所有。此香气味清淡而隐秘,她在宫中数年一直无人察觉,直到后来一次意外,她在宫中侍奉了一位主子,主子身份高,而她不过是寻常宫女,不敢与这位主子有任何交集,便躲了起来,但却因此香被查了许久......”
话没说完,就被赵凛打断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此香已经无人再寻找,你也不必等着孤去问,你所言的人是谁!”
赵凛眯着眼睛看着她。
“你可万不要说此人是你!孤不是傻子!”
魏丹菱默默紧了紧手,她道,“此人当然不是丹菱,丹菱没必要说此人是谁,因为此人已经没了。”
“没了?”
何情薄冷清而单薄的香气在房中飘散。
赵凛一顿。
“斯人已逝,丹菱只是为她遗愿而来。”
魏丹菱直起了身子,“丹菱以为,曾经在意过此人的人,定也希望她的遗愿能完成。”
赵凛默了一默,看向
魏丹菱。
“你与此人如何相识?她又有何遗愿?”
魏丹菱听到此,手下略略一紧。
“丹菱与此人相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遗愿是希望她的弟弟能好好活着。”
“她弟弟?”赵凛越发不解。
魏丹菱抬起了头,看向了赵凛。
她说是,“此人的弟弟被各地通缉,如今已被抓,要进京受死,正是那著了《祸乱野史》的厌真生!”
赵凛看向手边的何情薄的香囊,又看向一旁放着的那般引发皇上怒火的《祸乱野史》。
厌真生,竟是那人的弟弟?
匪夷所思。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那么魏丹菱为何要编这么一个谎言?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
他问魏丹菱,“你如何证实你确实识得此人?”
魏丹菱笑笑,她按照程玉酌告诉她的话,说于了赵凛。
“我给殿下讲个故事吧,相传有草木之精灵,转世为人......”
赵凛听得一阵恍惚,这故事曾在他心头盘旋多年,即将消散之时却又听人讲起。
赵凛心绪复杂了一时。
原来此人已经没了......
他问魏丹菱,“所以,你兄长魏全清之前上折子替厌真生说话,也是你所托?”
魏丹菱低了头。
“丹菱不知道那般凶险,害兄长被罢了官。只是那位姑姑就这一个遗愿,丹菱应了她自然要替她完成。”
“没想到你倒是重信之人。”
赵凛瞧了魏丹菱一眼,魏丹菱也抬眼向他看了过去。
只是赵凛的眼神让她有些惧怕,她不敢再看,行大礼跪了下去。
“殿下英明果决,功过赏罚明晰,那厌真生虽有罪,却罪不至死!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哪怕偷偷将他放掉一回,给他生的希望,也算成全了那位姑姑的遗愿!”
魏丹菱叩头,额头叩在青砖上,发出磕登一声响。
“殿下是有情有义之人,丹菱钦佩殿下,日后,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赵凛默了一默。
自己准备退亲,魏丹菱却来同他说要尽心尽力辅佐。
赵凛暗暗摇头,事情的发展真是出乎意料!
“你起来吧。”
赵凛开了口,语气和缓几分,目光从魏丹菱身上,落在了何情薄的香囊上。
“厌真生的事情孤会看着办,你走吧
,以后不必再提起何情薄,孤也不用你尽心尽力辅佐。”
魏丹菱在他这话中迷失了一瞬,但又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对厌真生的处置。
魏丹菱心下一喜,心中激动了一时。
她再次叩头,“多谢殿下!殿下品行丹菱实在钦佩......”
“不必多言了,你去吧。”
魏丹菱没有再说下去,走之前小心看了赵凛一眼。
程姑姑都说中了,但程姑姑约莫没有料到,太子对她并无一点兴趣。
她的事情已经落定,也已照着程姑姑说的做了,接下来就看程姑姑自己了。
魏丹菱默默替程玉酌祈祷。
......
房中何情薄的气息弥散不尽,赵凛静坐半晌,推开了窗子,将香囊放到了窗外。
风吹进来,何情薄的味道淡没了影。
赵凛翻开《祸乱野史》看了一阵。
她弟弟为何会是厌真生?
厌真生写下此书与她的死难道有什么关系?
赵凛脑中有些混乱,但想到厌真生或许知道不为人知的事情,救下此人未必是件坏事。
皇上对此书此人如此暴怒,他不该知道到底暴怒在什么地方吗?
赵凛又翻了翻书,书中果真野史做派,胡七胡八地将朝堂、情爱、人心搅在一起,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赵凛摇头,厌真生倒是个人才。
他正翻着,韩平宇来了。
赵凛对韩平宇从脚底板到头发丝都不喜欢。
只是韩平宇此人确实人品不错,能力也有几分,忠君爱国,不可多得,赵凛要公私分明罢了。
赵凛同他说了两句在京任职的事情,便让他走了。
韩平宇走后,赵凛想到了程玉酌,叫了小棉子过来问话。
“她睡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适?”
小棉子却道,“姑姑来了,在外等着太子爷。”
赵凛赶紧让程玉酌进了书房。
天阴阴的,昨夜时停时歇下了半夜,今晨风里还有雨丝。
赵凛上前握了程玉酌的手,“冷不冷?”
可他刚碰到程玉酌,就被她收回了手去。
赵凛手下落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她低着头不看自己,目光避开完全。
赵凛心头升起一丝不妙。
“阿娴,你怎么了?”
他问了,她却向后退了半步,开了口。
“之前太子爷让我好好想想,我终于想明白了。”
这话咚咚敲在赵凛心头,越敲越响,越敲越让他紧张起来。
“你想明白了什么?”
程玉酌吸了口气,沉了心。
“我想通了,太子爷与我云泥有别,这些日子所生情谊实在不应该,长痛不如短痛,还请太子爷放我离去,各自安好。”
这话说完,如雷电劈向赵凛,赵凛懵了,脑中一阵轰响,浑身痛起向胸口涌来。
“你说......长痛不如短痛......?”
程玉酌面无表情。
“是。”
赵凛一下抓住了她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胸口上。
“你知道我听你说了这话,这里多痛?!”
程玉酌被他抓的手下颤抖,原本不敢去看他的脸,可他抓着她的力气大极了,又是要像从前那样大发脾气。
这样来来回回,什么时候是个头?!
程玉酌抬眼向他看了过去。
“太子爷不必强求,我是真受不了了,如今夜夜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她看着他,在他眼中暴怒的漩涡里站直了身子。
“太子爷就该同魏姑娘好好成亲,放我离去。”
“你!你怎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赵凛快要气疯了,死死盯着她,要看看她心有多狠!
而她果然够狠心,唇瓣柔柔软软的,吐出来的全是刀枪棍棒。
“我只是想过平常日子,没有皇权斗争的平常日子。”
“没有皇权斗争......”
赵凛嗤笑冷笑,如同被她扼住了喉嗓。
“你还不如直接说要离我越远越好,找一个韩平宇那样的人过一辈子!”
他这样说了,程玉酌淡淡笑了笑。
“不是韩侯爷那样的人,就是他本人。”
“你说什么?!”
赵凛耳朵直接炸开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程玉酌,他不相信程玉酌能把这话说出口。
程玉酌继续淡淡笑着。
“侯爷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了,请太子爷放我离开吧。”
赵凛被她口中的刀枪棍棒打的遍体鳞伤,可他就是抓着她不放手。
“我不放又怎样?!韩平宇,他敢以下犯上?!”
程玉酌仍旧神情淡漠如同一尊佛像。
“太子爷不放也没什么,左不过如任太医所言,我这身子也快熬不住了吧。”
这话就像匕首刺到了赵凛眼睛。
他一惊,腾地松开了手。
他惊诧地看着程玉酌,想到刚见她的时候,她便清瘦,如今看来更瘦了几分,她眼下黑着,这些日子多半都是这样。
赵凛想到任太医昨天的话,心里一阵一阵泛着凉。
他不敢再狠狠抓着她,他目光变得小心翼翼。
他放柔了声音,“阿娴,对不起,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
程玉酌仿佛铁了心一样,不论他怎样说话都一副冷漠模样。
“我同太子爷一处,没有不累的时候。”
赵凛又中一刀,伤在心口。
他勉力撑着,继续柔声问她,“对不起阿娴,这是我的错。你不用跟我进宫,等程获他们到了,你就同你弟弟妹妹在外住一段时日,好不好?!”
程玉酌毫不犹豫地摇了头。
“早晚都要进宫的,我花了十二年从宫里出来,真的再也不想进去了。”
她目光落在赵凛脸上,定定看了一息。
“太子爷放我走吧,不然,我只能等着熬死自己了。”
“死”这一字仿佛刺到了赵凛脖颈上的匕首。
他无法呼吸,心如痛绞,向后踉跄了一步。
“你......真要走?”
“是。”
赵凛手下紧紧攥了起来,指骨噼啪一响。
他最后看了程玉酌一眼。
他看见她温温柔柔的脸上,毅然决然的神色。
赵凛疲惫不堪地闭起了眼睛。
“你走吧......走吧......”
程玉酌听到这话,俯身跪在了地上,以头叩地。
“多谢太子爷大恩大德!”
赵凛眼神空洞地从她身上看过,眼中模糊了一片,自嘲地笑了笑。
“不用谢了......”
程玉酌转身,干净利索地离了去。
门帘落下的那一瞬,赵凛眼中落下一滴清泪。
......
阴沉沉的天上又开始下雨了。
程玉酌拜托韩平宇帮她搬了箱笼。
静静朝着韩平宇一通不客气地叫。
静静的叫声引来了冯效成彭李敢他们。
李敢眼见着程玉酌搬东西离开,傻了一瞬。
“姑姑去哪?程将军到了?”
程玉酌摇摇头,没有说去哪,只是同冯效他们行了个礼。
“这些时日给各位添麻烦了,感激不已,日后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这话一出,
众人全都傻了眼。
李敢最傻,说出了口,“程姑姑,你要走啊?!太子爷......”
成彭连忙拉了他。
冯效也有点应付不来,看了韩平宇一眼,静静追着韩平宇咬个不停,韩平宇怎么哄他都不成。
“姑姑都想好了?”
程玉酌点了头,“后面的事情,可能要请冯爷多担待了。”
冯效叹气,“既然如此,便愿姑姑一路顺遂。”
程玉酌跟众人正经告辞,众人也同她正经回礼。
程玉酌将乱叫一通的静静抱了起来,韩平宇松了口气。
“司珍这狗子脾气真不小。”
“被惯坏了。”
韩平宇也不在意,“东西都搬好了,雨要下大了,司珍快上车吧。”
“好。”
程玉酌走了,迈出了行宫的门。
雨下了起来,哗哗啦啦倾盆而下。
马车动起来的一瞬,程玉酌长叹一气。
终于走了......
她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支撑之气一样,方才同众人道别的镇定荡然无存。
也如艰难支撑的骨架,这一刻抽出勉力顶着的拿一根,稀里哗啦地倒塌下来。
她将头埋进了静静的长毛里。
静静呜呜叫着。
不知道自己的毛为什么湿了一片
......
行宫。
天色暗了下来。
书房的一天在房中人静坐中飞逝。
晚饭时分,小棉子不得不前来问询。
“太子爷,吃饭了。”
半晌,房中有人回应一声,“吃什么?”
小棉子一喜,连忙报了菜名,“......除了这八道菜,还有一味菱角藕带汤。”
“菱角、藕带......都是湖鲜......”
小棉子吓得一个激灵,“奴才这就让他们换了湖鲜!”
谁料赵凛嗤笑一声,“连湖鲜都要去掉吗?”
小棉子瞬间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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