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是我家的(1 / 2)
任光年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
令人颤抖的恐惧和悲伤仍然如潮水汹涌没顶。
黑暗之中,冉时明显能感觉沸腾的情绪被放大了。
他叹息了一声:“其实,我现在还有点失控。”
任光年放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抚过:“那就别熬着。”
冉时听了他的话,忽然鼻间一酸,刚才盈眶的眼泪又无言地流了下来。
他一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林夏的情绪,还是他自己的情绪。林夏这个角色,好像成为了他的一个宣泄口,一个极端面。
因为眼盲,他比林夏担负的东西不少反多。林夏还想过轻生,冉时压根不敢有这样的消极情绪。
母亲久病,如果他撑不住了,那继父的债就会压到母亲肩上,雪上加霜。
这份回忆让他喉间苦涩。当年,母亲是为了减轻家庭负担才与继父共同生活,没想到遇人不淑,反而败得家财散尽。在继父的威胁下,母亲也不敢贸然断绝关系。
最终,母亲重病在床,他债台高筑,这个结局让冉时永远耿耿于怀。如果没有重生的机会,或许他还在绝望,不知道眼盲的自己,该怎么肩负一切走下去。
冉时呼出一口气,让这些难以抑制的一切复杂情绪,在这样温柔的怀抱中慢慢消释。
他抹掉眼泪时,发现任光年肩头浸润了一片潮湿。入夏后天气炎热,棚内又闷,任光年这样紧抱着他,额角都出了不少汗。
冉时拿毛巾给他擦了一下,没想到毛巾上还沾着道具血浆,越擦越脏。
他忍不住笑了:“服装老师等会肯定要问,为什么我们两个人身上这么脏。”
“没事,有备用的戏服。”
任光年这么说着,心里还在泛疼。陈导只知道他怕黑,其他人更是什么也不了解。
只有他清楚,冉时与角色的共情到底有多深。
五年后的他,曾一点一点回溯过往。
走过冉时待过的剧组,话剧院,听过演员的讲述。从别人眼里看见了一个他不曾了解的冉时。
——和那个高高在流量顶端,大多数人以为滥用替身背不下台词的冉时,完全不一样。
秦申和王临等人的抹黑造谣,让冉时被误解得太深,经过网络传播和不断加工的流言一层又一层,最终压得冉时不得不逃到话剧团生存。
冉时一腔苦衷难述,又要挑着担子还债。昔日被王朝捧上天的顶流,被毁得彻彻底底。
正如他告诉江珉的那样,其实冉时已经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候。但因为一句好心询问,被猝不及防推摔致盲,任何外力都无法挽回这个结局了。
任光年的眼神倏然冰冷。
——这些人,必须落得该有的下场!
任光年定了定心神,松开怀抱前,他低声和冉时说了一句。
“杀青之后,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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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爆发阴暗情绪的镜头拍完,剩下的镜头就变得无比轻松。
林冬看到了哥哥的苦处,自己学着缓解情绪,稳定病情,还帮忙套出了话。
林夏被卷入凶杀案不是偶然,沈老板和借贷集团有密切关系,在兄妹俩的帮助下,梁川最后将凶手追缉归案,洗刷了林夏的冤屈。
集团其他人要么溜出了城,要么牵涉进案子中。在律师的帮助下,林夏也不用再躲追烂债的人了。
拍完林冬带着林夏上学的最后一幕,陆伊抓住了冉时的衣角,羞怯道:“谢谢哥哥。”
“不用谢。你很努力,以后有机会,我很想和你继续合作。”冉时对她笑了笑,“你跟着陈导好好学,有事给我打电话吧,发消息也可以。”
陆伊珍惜地点头,第一次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陈导在旁看得感慨不已:“我原本是想拍一个阴暗的结局,跟着你们的发挥走,居然能拍出个有温度的好结局。”
剧组工作人员一致对这个结局十分满意,场记助理也说这片子绝对能获奖。
杀青宴后,陈导就一头扎进房间开始和剪辑师折腾初剪。
等他胡子拉碴一脸激动地出关后,却发现他的主角不见了:“……冉时人呢?不是说要等两天再回京市的吗?”
所有人都对他耸肩:“任老师把人拐跑了,我们不敢拦。”
******
七月盛夏,四处都是蝉鸣一片,热气蒸腾,只有此地依然寒凉森严。
冉时下车前,隔着车窗看见了高墙围栏上站岗的值班武.警。
一个中年男人步伐沉重,拖着瘫软身躯走进玻璃隔开的房间。
经过半年多,秦申正式判刑,从看守所转入监狱。如今他佝偻着背,原本粗壮的四肢躯干被刮了几层油脂,只剩下松垮的皮。
只有手指还是粗壮紫红的,一层劳作的厚茧粗糙泛白,拇指留着一道发白的戒指晒痕,那枚油亮的金戒指早已被取走。
溢满红光的肉脸皱缩成风干的橘皮,秦申眼皮耷拉着,一双豆眼混浊无光。
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个虚弱到走两步都要喘气的男人,曾被孙恒拿来作为最大的威胁,还用一纸霸王合同锢制了他。
上一世,冉时跌落谷底,他有多凄惨,秦申就有多耀武扬威,冉时不是没有想过要扳倒秦申,但世事维艰,他首先得挣一息生存。
……不过,江先生倒是问起过他的从前,还提出要帮他打官司。
冉时刚探视过继父孙恒。瘦弱的男人畏缩在椅子上,看见冉时还在求饶,苦述自己的后悔,拼了命想从监狱出去。为此,孙恒还发了死誓,保证自己戒赌以后好好做人,希望冉时能联系律师,看在他坦白从宽,供出秦申的份上获取减刑。
冉时没有答应,甚至没有理会他。孙恒根本不是良心发现,忏悔罪行,只是看秦申大势倾颓,才和秦申翻脸。能让孙恒反省的唯一途径,只有坐牢。
秦申面貌疲惫不堪,他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看见玻璃前站着的二人,瞳孔一缩。
秦申逃脱罪名的手法极其卑劣,他先前百般否认直播时自己说的话,要不是直播造成的社会影响力够大,背后的势力网被挖出一起判刑,江珉手段又多,否则秦申至今仍然逍遥法外。
秦申从律师口中知道了王朝娱乐与冉时庭外和解,冉时拿回了所有片酬,为自己的名誉翻了案。
他心中一片空荡死寂,每天都在后悔自己的嚣张作死,如今看见冉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更是凄惨自嘲起来。
“你真走运。一夜走红的艺人我也见过不少,能像你这样安稳待在圈内的,凤毛麟角。”
“我不是走运,”冉时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从容道,“只是不靠什么偏门歪路,自己努力争取。”
秦总眼神无光地盯了他一会儿,往后靠在椅子上:“我只想问,你的演技是怎么变好的?只靠努力吗?”
冉时明白秦申不会信。
这一世的秦申,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曾经被他毁得有多惨;秦申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娱乐圈底层,都吃了什么苦。
再脏的泥地他也替人打过滚,再累的站桩他也咬牙坚持。他没有演技天赋,也没有受过训练,却仍然从上天那里,以坚毅拼得了一份演技,和重启的机遇。
秦申抬了抬眼皮,自答自话:“不管好坏真假,都算是炒作。哎,我走偏了。”
冉时的表情淡然寻常:“世界上确实有听信谣言的人,但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真实的。况且伪造的真相,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永远不会属于你。”
秦申被戳了痛处,肩膀垮了下去。他原先根本听不进这些话,但监.狱生活让他几十年的信念崩塌又重塑。秦申不得不领悟到一件事,超脱规则以外的虚伪做派,只会被人揭穿。
万千感叹化作叹息,秦申捂住脸悔恨不已:“——是我错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惊得一哆嗦。狱警的到来结束了这段探视,被从椅子上提起来的时候,他迟疑着,仍然喊了冉时一声。
转身出门的冉时脚步一顿。
秦申洪亮粗嘎的声音,现在虚弱又颤抖,他一遍遍重复道:“对不起。”
狱警用警告的眼神盯着秦申,秦申艰难转头,对面无表情的任光年道:“你还记得我说的吗,谣言就是一粒永远活着的种子。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人心生疑,它就会重新长出来。”
任光年眉心一动,听出这就是秦申最后的告解。
坚定有力的话语透过玻璃传回秦申耳边。
“怀疑或许会一直在,但我不会让这些可笑简陋的谎言,得到任何生长的机会。”
秦申表情僵硬,对他扯出一个微笑,规矩地随着狱警的离开。
探视的两人随后也走出这座森冷建筑,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
任光年看他满脸写着心事,问道:“在想什么?”
冉时脱口答道:“在想王临。”
“……”任光年一脸复杂,“你想他干什么?”
冉时看他表情莫名,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只是在想,王临也好,秦申和孙恒也好,无非都是靠诽谤造谣,挑拨是非。新闻内容危言耸听,但本质都一样。没什么好怕的。”
冉时舒了一口气,望着湛蓝无云的天空,觉得浑身轻快。
再多的流言蜚语,他也无所畏惧,恶意妄为者终将会得到应有的下场。
——而他会努力往上走,直到站上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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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光年点点头,眼神软了下来。
五年的沉淀拼搏,冉时得到了长足的成长,但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仍然还保留本真特质。
“但以后别想王临了,他恶心。”
冉时眼睛弯了弯,偷偷握了握他的手。
““你等下就回京市了,那我想你吧。””
任光年没说话,眉目却舒展开来,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
冉时想起先前提过的事,委婉问道:“杀青之后就要开始忙了。你什么时候毕业呀?”
“7月20日毕业式,”任光年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冉时闻言自语道:“毕业式很重要……”
“毕业式没有你重要。”
冉时笑了一笑:“你先回校忙吧。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任光年没有继续问他,在陈导的夺命催促下,先送冉时回剧组看初剪版影片,然后坐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助理坐在副驾驶,对任光年嘿嘿地笑:“老板,我掐指一算,你俩今年一定能成!”
任光年突然发现,这个废话不断的助理有时说话挺悦耳的。
“接下来的行程会忙。毕业式结束,之后有安排很多宣传拍摄。”助理唠叨了一大堆行程,才算讲到重点,搬出一份文件,“之前那个私生粉的名单已经查出来了,我们和警方合作,让他们提供了一些基础资料,有照片和名字。”
任光年翻开资料,对着熟悉的刺眼面孔紧紧皱眉。
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如今还是以让冉时差点受伤的代价,才查到了清晰线索。
助理补充道:“这些人的背景不干净,手段也比先前那个女孩还要可怕。但具体的还要深挖。”
任光年冷着神色,把资料丢在一旁,肃然道:“她们干的事足够出格了,继续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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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剧组后,冉时首先应导师邀约,回了一趟学校。
他的导师能接触得到学校行政核心,人脉不错,这次让冉时回校就是想帮他开拓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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